还好，禁闭关到下班，等学生散了就结束了。
总务处这一大摊子还离不开他，谭忠恕只能把他放了出来。
陈青也松了一口气，这要是一直被关禁闭，接头的事又该黄了。
………………
松明棋社。
陈青攥着那张刊登着寻人启事的报纸，推开虚掩的木门时，檐角铜铃轻轻晃了晃。
约定的包间里，檀香正袅袅散开。
段海平背对着门，指尖拈着枚黑子，正俯身打量棋盘上的残局，黑白子交错间，像是藏着未决的胜负。
他手边的茶案上，平铺着一张报纸，头版标题旁的花框图案，与陈青怀里那张分毫不差——那是他们约好的记号。
“段校长，你怎么在这里？”陈青站在门口，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紧紧锁住对方。
段海平缓缓转过身，目光先落在他手中的报纸上，随即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听说这局棋难住了三位国手，特来讨教一二。不知先生可有兴致，替我解这困局？”
这正是街头的暗语。
陈青心头一震，随即沉声应道：“困局易解，心障难除。若执棋者愿让三子，或许尚有转圜。”
暗号对上的瞬间，包间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段海平放下棋子，抬手示意他坐下。
陈青走到对面坐下，将报纸放在案上，盯着段海平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就是我的新上级？”
段海平端起茶杯，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着，片刻后抬眼，目光沉静：“031，你好，我就是水手。”
“我最近听了太多关于你的传闻。”
“传闻怎么说？”
“都说你是上海红党最神秘的人。”
段海平笑了笑，问道：“关于木马计划你知道多少？”
“木马计划是谭忠恕指导，李伯涵实施的一项计划，据说是第八局最大，保密级别最高的行动计划。”
段海平道：“中央指示，不惜代价破坏木马计划。”
“中央是怎么知道木马计划的，八局是不是还有别的同志？”
段海平解释道：“是在南京，我们在国府高层有消息来源，你的任务就是知道木马计划的内容，我们现在对这个计划内容一无所知，你还要做好心理准备，将来破坏木马计划的行动也将由你来完成。”
“我知道了，不过我现在要去告诉你另一个计划，摩西行动，谭忠恕想要我通过你，认识庄云清，这个摩西行动，针对的是上海的商业大亨，一旦战事失利，就裹挟他们一同撤退。”
“居然还有这个计划，我一定转告庄先生，对了，前两天许鹤年在报纸上骂你，是怎么回事。”
“他骂领袖，上面让干掉他，我就过去好心提醒了他一下，第二天他就写文章骂我。”
段海平摇摇头：“他这人就这样，又臭又硬，我会让人提醒他，我还要代表水手小组感谢你，铲除了叛徒，还帮忙营救了两个同志。”
“这个秦佑天威胁到了我的安全，所以我必须除掉他，为此我还牺牲了一名我发展的下线，叫钱宇。”
“还没建立组织关系吧，你把他的资料给我，我们要给他记功，还要把他的党龄往前提若干年，这样敌人即使查到他，也不会认为是你发展的。”
“这样最好。”
“叛徒秦佑天认识你吗？”
“我说不准，像我这种情况，组织上应该销毁我一切材料，而且认识我的人应该不会派到上海来。”
“这个秦佑天在东南局干过一段时间，你和东南局有联系吗？”
陈青想了想道：“我的组织资料在东南局放过一段时间。”
段海平点点头：“这就对了，看来问题就出来了出在那里，他不一定认识你，只是看过你的资料，现在看来，你们八局目前最大的两件事，一个是抓我，一个是抓你。”
……………
三天后，庄云清请陈青去他的公司。
“刘老弟啊，多亏了你，许鹤年我已经送出国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庄云清笑道：“这个老许，大嘴巴，不过我父亲和他父亲是把兄弟，一起跑美洲发的家，他老头子是个激进派，把家产都捐给了同盟会，我这人不问政治，只知道做我的生意。”
陈青坐在他们对面，低头看到了他桌子底下的窃听器，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谁知道庄云清越说越激动：“你说现在的国民政府，哪里还是国民的政府，整个一反动派，专跟国民对着干。”
看陈青一直不说话，庄云清赶忙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刘老弟，你的话太少！”
陈青赶忙道：“我在常德会战被炸弹炸了，耳朵不太好，有时候怕听不清楚，所以只能少说话了。”
庄云清兴致勃勃地指着墙上的航海地图：“哎呀，还是抗战英雄，你看我这儿，像不像作战指挥部，还有这些轮船，就是我的军队。”
…………………
陈青回到八局，把见庄云清的事讲了一遍，他不确定是不是谭忠恕在窃听，所以不敢隐瞒。
谭忠恕听他讲完，只是淡淡道：“知道了，你继续和他接触，挖出他的秘密。”
谭忠恕没说装窃听器的事，他也没问。
陈青回到总务处，拿着行动处的账目，想要知道李伯涵到底在做什么，必须从他的账目入手。
账目开支很大，依据陈青多年的经验，他感到这和齐公子的“渗透计划”大同小异。
这么大的开支，只能是训练了大批人员，才能需要这么多钱，八局训练的，只能是战败后潜伏的特务。
这时候，孙大浦喊他去开会，老谭有新的任务要布置。
来到会议室，几个处长都到了，李伯涵也在。
齐佩林阴沉着脸，似乎看到李伯涵很不高兴。
简单总结前一段工作后，谭忠恕对齐佩林误判苗定纬的事隐晦批评，然后宣布。
“以后抓水手组织的工作，主要交给李队长，以后关于水手的事，所有人都要向他汇报，散会！”
怪不得齐佩林脸色这么难看，自己工作失误，被李伯涵抢了风头，现在局长很明显要器重李伯涵，他心里自然是不服气。
散了会，陈青马上跑到齐佩林办公室煽风点火，刚被二人嘲笑一顿，这次陈青怎么也得嘲笑回来。
孙大浦早就在齐佩林的办公室吞云吐雾了，陈青一到，三人马上开了个小会。
小会主要内容就是骂李伯涵，陈青煽风点火，孙大浦和齐佩林骂，三人正骂的起劲，李伯涵推门进来了。
“呦，李队长，来拿水手的资料啊。”
“不是，我找刘处长。”李伯涵对陈青道，“刘处长，我们到外边说吧，瞧这屋里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