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吉县衙之内,众人来来往往,不少之前见过几次面的人,看到李逸之后,匆匆离开。
有稍微熟悉一些的,还会向他点头致意,更多的人,像是没见到他一样,匆匆离开。李逸笑笑,自从王墩的书房出来之后,他在长吉县衙里面,真就像一个外人一般了。
这些人应该也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不过也无所谓了。带着这样的心情,李逸走到了王墩书房之外。
“同知大人,荠县典史李逸求见。”
李逸礼仪做的很足,在之前,他进王墩的书房,敲门之后就能进,但现在既然大家都对他疏远了,那么以前一些忽视的礼仪,也就很有必要捡起来了。
书房中并没有动静,过了片刻,王怀远打开书房的门。
“李大人,同知大人并不在。李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既然大人不在,那么将此物交给王先生也是一样的。”说着将包裹着长吉县青铜大印的布包交给王怀远。
“此乃长吉县大印,在下的好友从荠县来长吉县的路上捡到的,这便交给王先生了。还请王先生交给大人,想来之后的长吉县县令也会需要这个东西的。”
王怀远欲言又止,不过李逸直接打断,“对了,王先生,不知道县衙的陆主簿可在?”
“你是找的陆宇陆主簿,还是找的陆羽这个替身主簿?”
李逸笑了笑,看向王怀远:“看来王先生已经知道了,不过陆宇身为主簿,多年来让人假冒自己,而自己则在后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此时府衙可有什么处置手段?”
“这些就不是王某一个谋事能够参与的,不过,陆宇的主簿应该是到头了,至于后面有什么惩处,就要看朝廷的宣判了。不过,陆宇现在还被你的人关押在朱桥镇吧,将人送回来吧!”
他的眼睛盯着李逸,似是想从李逸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其实李逸刚才确实是有一瞬间的失神,王怀远的这些话,说明他们对自己等人做的事情全都知晓。可是抓捕陆宇,这件事只有自己以及夏破云等人知道。
他相信他们不会将消息散播出去的,那么就只能说明,王墩的势力,比明面上的还要强。
“王先生说笑了,陆宇乃是长吉县主簿,在下怎么会将陆主簿关押起来呢。只不过当时查案,有一些细节需要问询陆主簿罢了。”
“王先生还没有回答下官,那位替身的陆羽现在怎么样了?下官记得当初让他回了县衙了,可是这些日子,下官却没有见到他?”
“死了!”
这两个字却像是在李逸的心神空间中落下了一道惊雷,死了,怎么会死了呢?当初自己不是让人给他消息,让他回来的吗?怎么会死了呢?
却听王怀远道:“下乡巡察春耕情况之时,被乡下一些顽劣乡绅打死了。他的死,并不会白死,而是会以主簿的身份下葬。而那些打死主簿的顽劣乡绅,这会儿正被大人审讯呢!”
李逸迟迟没有说话,他没有再问王怀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也没有问王怀远都有哪些乡绅参与了行动。
他只知道,陆羽是因为自己所以才去乡下巡察春耕的,临行之前,为了保护这个没有修为的人,他还让王墩给他送了自己的私人印信。他是有自保能力的啊,就那些没有修为的乡绅怎么就把人打死了呢?
而且,自己不是在陆宇身份曝光之后,就让人通知了他,让他小心。后来不是让他回来了吗,他怎么就死了呢?
沉默了片刻,李逸向着王怀远行了一礼,“多谢王先生告知,下官先告辞了,过两日粮食就要开始转运,下官先去准备了。”
王怀远点点头,目视着李逸离开。看着李逸的背影,这个王墩的幕僚,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书房之内,看着书案之上的长吉县大印,王墩道:“李逸就没有继续询问什么?这个陆羽明显就是李逸颇为看中的人,而且此人还是李逸推举上来的,他对此没有其他的疑问?”
“没有,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而且,这段时日以来,他在长吉县查案,想来查到的东西不少,或许对我们也多有怀疑。至少,那黑风寨之内,赵安民还活着的消息,他就没有告知我们。”
“而且,根据蔡老三所言,当初是有人给他送了一封信,让他将赵安民救下来。可是我们后面去找,并没有找到这封信,想来,是被李逸拿走了。”
“大人,如果蔡老三所言不假,那么这写信之人,恐怕就是府衙之人。而七年之前,除了已经调走的林大人,就只有您和知府大人了。这个人,莫非是……”
王墩面色平静,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看着王怀远,道:“不管这人是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此人不干预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那么就当作我们不知道此人的存在。”
“另外,你去通知一下,让各乡镇的乡绅代表这两日前来县衙。这看似‘铁板’一块的长吉县,也应该要回到朝廷的怀抱了。”
王怀远领命而去。
而从县衙离开的李逸,此时却转了个弯,走进了县衙后宅,往左边走是县丞宅邸,往右边走,则是县令的宅邸。
想了想,李逸转身向着右边而去。跨过东月亮门,走了一段便看到一处院落,院门口有衙役看守。
“李大人留步,此处乃是罪犯陆衍之的住处。王大人心念他是长吉县县令,于是将他监禁于此。没有王大人的手令,李大人不能进去。”
望着这个认识自己的看守,李逸轻声道:“我就进去,与陆县令说几句话。”
“不行,李大人请回吧,不要让在下为难!”
见这个看守油盐不进,李逸都打算将人打晕了,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陆衍之的声音。
“让李大人进来吧,王大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是陆某想见一见李大人。”
看守衙役内心挣扎了一下,便放行了。院子里,陆衍之倒是像一个退休的人一样,收拾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修剪枝桠、除掉一些泛黄以及冬天之时干枯的叶子,手里的小药锄,不断的翻动着土壤。
这一刻,七品的县令大人,就像是一个伺候花草的老农。
“陆大人,别来无恙?”
“多谢李大人关心了,坐。”陆衍之拍了拍手上的土,似乎对于李逸的到来一点也不奇怪。
“李大人今日前来,应该是已经找到了陆羽死亡的消息了吧?说实话,陆羽这孩子虽然是陆宇在前面的替身,但是他确实是一个努力、向上的孩子。自从陆某知道陆羽死亡之后,就猜到李大人会来找陆某。”
李逸看着这个有段日子没有见过的长吉县知县,缓缓道:“在下今日前来,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陆羽,但是主要还是想请教陆县令一些问题。前些天,吏部文选司发下来的通告,是陆县令让夫人故意漏出去的吧?”
没有理会陆衍之,李逸继续道:“我猜,你这么做,其实不是想让王墩放过你,而是想让王墩不敢过分的拿捏你们,让王墩尽快结案。可是,为什么呢?”
“呵呵,李大人为何有此一问?”倒了杯水给李逸,陆衍之看向李逸,笑着道:“这些不过是李大人自己的臆想罢了。不过,拙荆给岳父送的信,确实是陆某让她在信里透露了一些长吉县的情况。”
“陆某自知必不可能全身而退,想让岳父帮帮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至于王大人有没有因为吏部的讯息而加速办案进程,这些就只有王大人自己知道了。”
“是吗?过两天在下就要离开了,这两天县衙的人见到在下,就好像遇到瘟神一样,避之不及,为何?最大的原因就是王墩现在在刻意疏远在下,于是下面的人效仿。王墩之所以疏远在下,只是不想让在下继续参与到长吉县后续的事务中。”
“我来之前,王怀远说,王墩借着陆羽死亡这件事,审讯那些闹事、顽劣的乡绅去了。不过,在在下看来,这应该只不过是王墩借着这件事向长吉县的乡绅势力动手。”
李逸继续道:“在下在查案之时,打探到陆县令当初来长吉县之时,是带着任务来的,而这个任务便是瓦解长吉县的乡绅势力。于是刘家便成为了你的目标,不仅是刘家乃是长吉县最大的乡绅,如果将刘家作为自己通往更上层的踏脚石,岂不是更美?”
“现在想来,当初刘家走私案在府衙这么快的走完了程序,便是因为府衙之中有陆大人的内应在。在下不知道这个内应究竟是陆大人的上线,还是说之时你们中的一员。想来应该是你们中的一员,而这个人就是王墩吧!”
一直平静地听李逸讲故事的陆衍之突然一顿,缓缓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目光锐利的看着李逸。
“李大人说的这些不过是自己的猜想,并没有实质的证据。”陆衍之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低沉,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之间才能听到。
“有些事情,执行的过程中,或许会死人,会死很多人,但是这都是值得的。李大人,你是一个聪明人,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知道的越多,自己也就越容易成为这些事情里面的人,不管是那些执行之人,还是被除掉之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缓缓移开目光,陆衍之看向不远的一棵小树,那里,一片落叶幽幽的飘落下来。
与陆衍之之间的交谈并没有太久,主要是他还是待罪之身,与他长时间的交谈,会让王墩怀疑。到时候,或许就是陆衍之说的,成为执行之人,又或者是被除掉之人。
回去的路上,李逸心里翻涌,很多的念头不断的涌现。如果,陆衍之背后之人是王墩,那么当初救下赵安民的人又是谁?还有那个在黑风崖之上袭击赵安民的人又是谁?
是王墩吗?应该不太可能,那又是谁呢?
还有刘家,就算没有走私案件,也会有什么谋反案案件。因为府衙以及县衙已经盯上了这个长吉县乡绅的代表,他们总会找一些理由将刘家除掉的。
所以,这是朝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