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内,灯火昏黄。尹妙换上了干净的粗布衣衫,盘膝坐在石床上,闭目调息。魂丹深处,那枚混沌灰金真丹缓缓旋转,炼化追踪标记得来的那缕精纯“辛辣”本源,如同投入熔炉的上好薪柴,被灰金法则之力缓慢而坚定地吸收、融合。代表“辣”之本源的那部分真丹结构,色泽更加深沉内敛,如同冷却凝固的暗红熔岩,散发着一种稳定而炽烈的力量感。虽然魂丹依旧因之前的消耗而有些空虚,但根基却因这次凶险的煅烧而更加稳固、宽阔。
尹安则在一旁的蒲团上,兴奋地感受着突破到锻体境五层带来的力量变化。他掌心托着一小团暗红色的火焰,火焰温顺地跳跃着,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四溢,边缘甚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灰金光泽——那是被尹妙混沌法则之力无形中侵染、调和过的痕迹,带着更强的韧性与包容性。
百草婆婆坐在小炉旁,守着重新煨上的药罐,罐中翻滚着加入了新买碧玉椒的“安神固本汤”,浓郁的“甘醇辛麻”药香弥漫石庐,滋养着两人受损的心神。她枯瘦的手指不时凌空点向药罐,调整着火候,浑浊的老眼却时不时扫过尹妙,眼神复杂难明。丹炉镇魂标……这丫头竟真的抗住了,还因祸得福,炼化了一丝外来的“辛辣”本源?这混沌真丹的霸道与潜力,远超她的预估!
“婆婆,”尹妙缓缓睁开眼,眸中灰金色泽一闪而逝,声音沉静,“青岩集散货巷的毒贩,用的是蚀魂引混合‘腥甜病气’伪装的丹药。那‘腥甜’之味,与守静谷妖植藤蔓同源。操控者的意志烙印,极其‘辛辣’。”
她将从回春堂到散货巷的经历,包括那斗笠符印、黑衣杀手、追踪标记以及操控者的“辛辣”意志特征,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一遍。
百草婆婆听着,布满皱纹的脸愈发阴沉,药罐中的汤药咕嘟声仿佛都带上了杀伐之气。“腥甜病气……蚀魂引……还有这操控意志的‘辣’……”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颗碧玉椒,椒体温润的触感似乎也驱不散心头的寒意,“这是有备而来!冲着三宗联试去的!青阳老鬼说得没错,守静谷绝非孤例!”
她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尹妙:“那操控者的‘辣’,与你炼化的地肺毒火之‘辣’,可有不同?”
尹妙凝神回忆,魂丹感知回溯那斗笠符印爆发和黑衣人自爆时感受到的意志冲击。“同源,却不同质。”她缓缓道,“地肺毒火的‘辣’,是天地生成的狂暴燥烈,如同失控的山火。而那操控者的‘辣’,却充满了怨毒、贪婪和冰冷的算计,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阴狠致命。”
“毒辣!”百草婆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蚀魂引本就是阴毒绝户的玩意,配上这种‘毒辣’心性……所图非小!”她看着尹妙,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丫头,你那‘五味劫’的‘辣’,要小心了。此‘辣’非彼‘辣’,若被这‘毒辣’侵蚀了道心,你的混沌真丹,怕是要炼成一枚‘绝毒丹’!”
尹妙心头凛然。婆婆的警告绝非危言耸听。混沌真丹包容万味,既可调和造化,也可能沦为藏污纳垢的毒巢!她必须时刻谨守本心,明辨这“辣”之本源!
就在这时,药庐厚重的石门再次被敲响。不是青阳真人那种无声无息的降临,而是带着一丝急促的、有节奏的叩击。
百草婆婆眉头一皱,枯瘦的手指凌空一点,石门无声滑开。
门口站着一位身着青阳峰外门执事服饰的中年修士,面容方正,气息沉凝,正是负责外门庶务的赵执事。他脸色凝重,对着百草婆婆和尹妙抱拳道:“百草前辈,尹师妹,青阳师叔法谕:三宗联试提前!十日之后,各宗弟子于‘天鼎峰’下‘迎宾台’集结!即刻准备,不得有误!”
“提前?”百草婆婆猛地站起身,药罐中的汤汁都溅出几滴,“为何如此仓促?!”
赵执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隐忧:“据传,玄冰谷镇守的‘北冥寒眼’、地火门看守的‘南离地脉’近期皆有异动加剧之兆,阴寒外泄,地火躁动,情况与守静谷类似!三宗高层紧急磋商,认为恐有大变,故将联试提前,借弟子之力探查异动源头,同时……也是应对可能之乱局!”他目光扫过尹妙和尹安,“师叔特意交代,尹师妹与尹安、尹宁三人,务必参加!”
蚀魂引的阴影,已然笼罩三宗!联试提前,既是探查,也是练兵,更是应对风暴的集结!
赵执事传达完谕令,匆匆离去。石庐内气氛凝重如铁。
“姐姐……”尹宁不知何时醒了,抱着尹妙的腿,大眼睛里满是懵懂的担忧。
尹妙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目光却投向百草婆婆:“婆婆,我需要稳固魂丹,彻底炼化那缕‘辛辣’本源。还需要……能暂时压制或伪装魂丹气息之物。”她的混沌真丹太过特殊,气息一旦外露,在三宗汇聚之地,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更可能被那“毒辣”的操控者感知!
百草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但更多的是决断。她转身走向药柜最深处一个布满禁制的暗格,枯瘦的手指划开封印,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玉盒。
打开玉盒,里面是九颗仅有米粒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混沌灰扑扑色泽、没有任何气息散发的丹丸。
“‘敛息归元丹’,”百草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以‘混沌元胎’碎片粉末为主药,辅以‘空冥花’、‘幻形草’等奇物炼制。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可将自身气息波动收敛至极致,模拟出普通筑基修士的驳杂灵力波动,非元婴以上大能刻意探查,难以识破根本。”她取出一颗,递给尹妙,“省着点用!老婆子攒了几十年,就这点家底了!”
尹妙接过那混沌灰扑扑的丹丸,入手微凉,仿佛握着一点虚无。魂丹深处那灰金真丹对这丹丸的气息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
“多谢婆婆。”她郑重收起。
百草婆婆又看向尹安,丢过去一个小巧的赤红色皮囊:“里面是‘火浣砂’,贴身带着。遇到阴寒秽气侵袭,捏碎一颗,可激发地火之力护体,也能稍稍遮掩你那火灵根的本源气息。”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尹宁身上,枯瘦的手掌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香囊上摩挲片刻,解了下来,挂在小丫头脖子上。香囊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安抚神魂、隔绝探查的奇异“甘醇”气息。“戴着,别弄丢了。”
做完这一切,百草婆婆仿佛耗尽了力气,重新坐回小凳,对着炉火挥了挥手,声音沙哑疲惫:“滚吧滚吧……十天……老婆子再给你们熬几锅固本培元的苦药……省得死在外头……”
尹妙看着婆婆佝偻疲惫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中那枚混沌灰扑的敛息丹,还有妹妹脖子上那不起眼的香囊。石庐内,炉火温暖,药香氤氲。这方寸之地的烟火气,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港湾。
她握紧了拳头,魂丹深处,那枚融合了新一缕“辛辣”本源的混沌真丹,缓缓旋转,散发出坚定而内敛的光芒。
天鼎峰,三宗联试,蚀魂阴影……十日之后,那汇聚了九霄风云之地,便是她这口混沌之锅,熬煮“五味劫”的真正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