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大学的琴房被布置得像个小型童话剧场。
白色的纱幔从天花板垂落,缠绕着每一根琴凳的腿,暖黄色的串灯在角落里明明灭灭,把傅承洲亲手搬来的几盆绿萝照得发亮。
江逾朝站在门口,看着傅承洲穿着定制的深灰色西装,正蹲在钢琴前调整谱架,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敲出零碎的音符。
“紧张吗?”周明远撞了撞他的胳膊,手里拎着两个印着数学公式的纸袋,“你家傅教授刚才差点把戒指掉进谱架缝里。”
江逾朝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襟花——那是用银色铁丝拗成的欧拉公式,末端还坠着一颗小小的水晶。
“他不紧张才怪,”江逾朝笑了笑,指尖摩挲着襟花的棱角,“昨天半夜还在背誓词,被我抓个正着。”
婚礼没有请太多人,除了双方父母,就是周明远、沈薇和几个相熟的同事。
林夏也来了,坐在角落,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看见江逾朝望过来,还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江逾朝想起几年前她在全系大会上尖锐的反驳,忽然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傅承洲终于站起身,看到门口的江逾朝,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过来。
他伸手想整理江逾朝的领结,手指却在半空顿了顿,又不好意思地收回。“准备好了吗?”他声音有点哑,耳尖却红得厉害。
江逾朝点头,被他牵着走进琴房。
钢琴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琴谱,不是《致爱丽丝》,而是傅承洲新写的曲子,标题用钢笔写着《江逾朝的婚礼进行曲》。
“这首曲子……”江逾朝看着谱面上密密麻麻的音符,忽然发现几个小节被红笔圈起来,旁边写着“这里要快,像他跑开时的脚步声”。
傅承洲咳嗽一声,把他按在琴凳旁的椅子上:“先听我弹完。”
琴声响起时,江逾朝才发现这首曲子有多古怪。
前半段是标准的进行曲节奏,却在中间突然转调,加入了爵士乐的切分音,到了结尾又变成了《悔意》里那个熟悉的抒情段落。
坐在后排的周明远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沈薇却红了眼眶。
一曲终了,傅承洲从钢琴凳下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戒指躺在里面,戒面是两个交错的莫比乌斯环,上面刻着极小的公式——那是他们合作论文里的核心等式。
“逾朝,”傅承洲单膝跪地,仰着头看他,眼睛里映着串灯的光,“从前我的生活像个闭合的环,只有长度,没有宽度。直到你出现,这个环才有了交点,有了……温度。”
江逾朝接过戒指,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背。“傅承洲,”他蹲下来,和他平视,“你以前说学术不需要温情,现在怎么看?”
傅承洲握住他的手,把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现在我知道了,”他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最好的学术成果,都需要爱人的温度来催化。”
交换戒指时,江逾朝听见周明远在后排小声跟沈薇说:“你看,我就说他准备了肉麻台词吧。”
沈薇轻轻拍了他一下,眼里却带着笑。
婚礼的高潮是傅承洲非要当众念誓词。
他掏出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展开时手还有点抖。
“逾朝,我以前觉得公式是世界上最精准的语言,直到遇见你,才知道心跳没有公式,爱也没有定理。”他顿了顿,抬头看江逾朝,“但我还是推导了一个——‘江逾朝加上傅承洲,等于永远’。这个等式,我用余生来证明。”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熬夜,这个男人穿着雨衣走进来,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想起国际会议上他哽咽的道歉,想起琴房里他弹《悔意》时泛红的眼眶。原来冰山融化的声音,是这样温柔的。
“傅承洲,”江逾朝接过话筒,声音有点发颤,“你说爱没有定理,可我觉得有。”
他顿了顿,看着傅承洲惊讶的眼神,慢慢说,“定理就是——你走向我,我走向你,我们就永远不会偏离彼此的轨道。”
掌声响起来时,傅承洲突然凑过来,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琴房里的串灯恰好暗了一瞬,再亮起来时,能看见傅承洲耳尖的红和江逾朝微微扬起的嘴角。
婚礼后的校园散步是傅承洲坚持的。
两人牵着手上了教学楼的天台,这里能看见整个校区的夜景。
“还记得吗?”傅承洲指着远处亮着灯的实验室,“你第一次在这里熬夜,我还嫌你打字声吵。”
江逾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玻璃幕墙反射着月光,像一块巨大的镜子。
“怎么不记得,”他笑了笑,“当时我想,这个傅教授真是块冷石头。”
傅承洲把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现在呢?”
“现在?”江逾朝转头看他,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现在是被焐热的石头,有时候还会发烫。”
傅承洲低笑一声,把他揽进怀里。
远处的琴房还亮着灯,隐约传来《婚礼进行曲》的旋律。
“逾朝,”他低头,鼻尖蹭着江逾朝的发顶,“谢谢你没把我这块石头扔掉。”
江逾朝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扔了多可惜,”他闭上眼睛,嘴角上扬,“毕竟是我亲手焐热的。”
夜风带着夏末的凉意吹过,天台上的两人却觉得无比温暖。
江逾朝想起傅承洲在誓词里说的“永远”,忽然觉得,这个词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眼前这个人温热的怀抱,是他指尖的温度,是他们交握的手上,那枚刻着公式的戒指。
而傅承洲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他没有错过他的星星。
从今天起,他的公式里,永远都会有“江逾朝”这个变量,像最完美的常数,永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