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琴房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色的光洒在傅承洲身上,把他投在琴键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江逾朝靠在门边,看他指尖在琴键上起落,弹的是首没听过的曲子,旋律轻得像片羽毛,在寂静里飘啊飘的。
“还不睡?”江逾朝走过去,把手里的热牛奶放在谱架上。
傅承洲没回头,只是放慢了节奏:“你不也没睡。”
自从北欧回来,江逾朝又开始失眠了。
不是那种睁着眼到天亮的熬,是明明困得眼皮打架,脑子却像台停不下来的计算器,噼里啪啦全是公式和代码。
傅承洲说这是时差没倒过来,可江逾朝自己知道,是心里那点没说破的事在作祟——下周末的学术交流会,林夏也会去。
“在弹什么?”江逾朝弯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傅承洲身上还是那股淡淡的香味,混着琴房里旧木头的气息,意外地安神。
“给你写的。”傅承洲按下最后一个音,侧头看他,“试试能不能助眠。”
江逾朝失笑:“傅教授现在改行当作曲家了?”
“为你改行也可以。”傅承洲握住他搭在自己胸前的手,指尖蹭过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听着。”
琴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慢了些。
江逾朝闭着眼听,听着听着就笑了——这曲子里藏着《悔意》的调子,却被揉进了更软和的旋律里,像冬天盖在身上的羊绒毯,暖融融的。
“这里……”江逾朝指着某个小节,“像我们在天文台看星星那晚。”
傅承洲的手指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是。你靠在我肩上,说‘星星真亮’。”
江逾朝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暖。
他直起身,绕到傅承洲面前,蹲下来看他:“傅承洲,下周末的交流会……”
“不想去就不去。”傅承洲立刻说,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我跟陈主任说一声。”
“不是不想去,”江逾朝摇头,“就是……”
他没说下去,但傅承洲懂了。
他捧起江逾朝的脸,拇指轻轻擦过他眼下的青黑:“有我在。”
就这三个字,像颗定心丸,让江逾朝悬着的心落了地。
他顺势把头埋进傅承洲怀里,闷闷地说:“知道了,傅教授。”
傅承洲低笑,手臂收紧,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还叫傅教授?”
“那叫什么?”江逾朝抬头看他,睫毛扫过傅承洲的下巴。
傅承洲低头,吻落在他额头:“叫承洲。”
琴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江逾朝听着傅承洲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地说:“傅承洲,你这曲子……挺管用的。”
傅承洲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等江逾朝彻底睡熟,他才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往办公室走。
路过走廊时,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两点,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两人长长的影子。
把江逾朝放在办公室的小床上,傅承洲替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会儿。
睡着的人眉头是舒展的,不像醒着时总有那么点淡淡的疏离。
傅承洲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指尖划过他的鼻梁、嘴唇,最后落在他手腕内侧的脉搏上,感受着那平稳的跳动。
“逾朝,”他轻声说,“别怕。”
第二天江逾朝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办公室的床上,身上盖着傅承洲的西装外套,带着他身上的味道。
桌子上放着早餐和一张纸条,傅承洲的字迹一如既往地工整:“去开个短会,早餐热过了,记得吃。”
江逾朝笑了笑,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手机在这时响了,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逾朝,看到论坛没?傅教授昨晚在琴房弹了半宿琴,全校都知道他在给你写情歌了!”
江逾朝点开校园论坛,果然看到一条热帖,标题是“惊!高冷傅教授深夜琴房柔情弹奏,疑似为江教授谱写专属夜曲”,下面配着几张模糊的偷拍照片,正是昨晚他靠在傅承洲肩上的样子。
评论区已经炸了锅:
“我就说他俩有情况!上次在天文台就被我撞到了!”
“傅教授这是把数学公式都写成情诗了吧?”
“呜呜呜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的傅教授?”
江逾朝看得哭笑不得,刚想回消息,傅承洲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份文件。
“看什么这么开心?”傅承洲走过来,弯腰看他的手机屏幕。
江逾朝赶紧锁屏:“没什么,周明远瞎发消息。”
傅承洲挑眉,显然不信,但也没追问,只是把文件放在桌上:“学术交流会的流程表,你看看。”
江逾朝接过来看,傅承洲的名字和他的并排印在主讲人那一栏。
他顿了顿,指着林夏的名字:“她也有演讲?”
“嗯,”傅承洲倒了杯热水给他,“讲她的博后课题。”
江逾朝没再说话,低头看着流程表。傅承洲坐在他旁边,安静地陪他看。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过了一会儿,傅承洲忽然说:“逾朝,以前的事……”
“都过去了。”江逾朝打断他,抬起头笑了笑,“我只是有点好奇,她现在的研究方向。”
傅承洲看着他的眼睛,确定他不是强装镇定,才点了点头:“嗯,到时候一起听。”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文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认真翻看资料的侧脸,忽然觉得,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过去的伤是真的,但现在的暖也是真的。
就像傅承洲昨晚弹的那首曲子,把所有的悔意都揉进了温柔里,最后只剩下安心。
“对了,”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昨晚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傅承洲抬眸看他,眼里带着笑意:“《江逾朝的梦》。”
江逾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挺好听的。”
“那以后每天弹给你听?”
“好啊。”
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江逾朝低头继续看流程表,心里却在想,或许今晚可以让傅承洲再弹一遍那首曲子,说不定失眠的老毛病,真的能被他的琴声治好。
而傅承洲看着身边人的笑脸,悄悄在心里做了个决定——等学术交流会结束,就带江逾朝去看他新发现的一个观星台,听说那里的银河,比北欧的还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