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雪下得又急又密,像是要把这座繁华的都城掩埋。
江逾朝站在侯府的阁楼上,看着谢府方向飘来的红色灯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沿上的冰棱。
距离谢承渊大婚已经过去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像个真正的侯府公子,闭门不出,只偶尔给林副将写封信,问问北疆的战事。
“公子,前线传来急报,敌军围城了!” 管家匆匆上楼,脸色煞白,“将军被诱敌深入,如今城内兵力空虚,怕是……”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沉。他接过战报,上面的字迹潦草,透着焦灼。
谢承渊中了埋伏,此刻正被困在城外,而敌军主力已兵临城下,长安城危在旦夕。
“备马。” 江逾朝扔下战报,转身就走。
“公子!您要去哪?” 管家惊呼。
“去救他。” 江逾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知道,这是原剧情里的关键节点,是他假死遁走的最佳时机。
他换上一身轻便的劲装,怀里揣着谢承渊送的玉佩,又带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假血和断箭。
出侯府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住了十几年的府邸,眼神复杂。
然后,他翻身上马,冲进了漫天风雪中。
城外的战场一片混乱,喊杀声、兵器碰撞声、马嘶声混杂在一起,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江逾朝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在乱军中穿梭,终于看到了被敌军围困的谢承渊。
他骑着马,故意从侧面冲出,引开了一部分追兵。
“谢承渊!这边!” 他大喊着,将敌军的注意力引向自己。
谢承渊回头,看到那个熟悉的青衫身影,瞳孔骤缩:“朝朝?你怎么来了?快走!”
“走?” 江逾朝笑了,笑容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苍白,“谢承渊,你忘了?我们是竹马,要死,也该死在一起。”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挡开刺向谢承渊的长枪,却没注意到背后射来的冷箭。
“噗嗤”一声,箭头穿透了他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青衫。
“朝朝!” 谢承渊目眦欲裂,挥枪挑飞射箭的敌兵,疯了般冲到他身边。
江逾朝看着他焦急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早干嘛去了?
他咳了几声,鲜血从嘴角溢出,他趁谢承渊扶他的瞬间,将一封血书塞进他手里,然后猛地推开他:“走!带着你的玄甲军,守住长安!”
说完,他调转马头,朝着护城河的方向冲去。
身后是敌军的追喊,身前是冰冷的河水。
他回头看了谢承渊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疲惫,还有一丝解脱。
然后,他纵身一跃,跌入了汹涌的河水中。
谢承渊握着那封血书,手指颤抖着打开,上面只有四个字:“承渊,我累了。”
“不——!” 谢承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想要跳河去追,却被林副将死死拉住:“将军!不能去!城内还有百姓!”
谢承渊看着汹涌的河水,哪里还有江逾朝的影子。
他想起刚才江逾朝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凌迟处死。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江逾朝塞给他的血书,还有一块染血的玉佩——那是他送给江逾朝的传家宝。
“将军,您看!” 林副将指着河面上漂来的一件青衫,正是江逾朝刚才穿的那件。
谢承渊踉跄着走过去,捡起浸透江水的青衫,上面还残留着体温和血腥味。
他紧紧抱住青衫,像抱住了全世界,却只觉得一片冰冷。
回到长安城,苏月璃听说了江逾朝“战死”的消息,假惺惺地前来安慰:“将军节哀,只是不知江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战场,莫不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谢承渊猛地掐住了脖子。
“你想说什么?” 谢承渊的眼神冰冷刺骨,像淬了毒的刀,“再敢诋毁他一句,我灭你满门!”
苏月璃被掐得脸色发紫,连连求饶。
林副将赶紧上前拉开谢承渊:“将军,息怒!”
谢承渊松开手,苏月璃瘫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谢承渊看都没看她一眼,抱着那件青衫,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书房,背影孤寂而绝望。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谁也不见。
林副将透过门缝,看到他抱着青衫蜷缩在墙角,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桌上放着那封血书和染血的玉佩,旁边还有半幅被烧毁的《千里江山图》。
“朝朝……” 谢承渊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他想起金銮殿上的赐婚,想起谢府正厅里被烧毁的软甲,想起偏厅里那句“你是我的谋士”。
原来他亲手推开的,是自己的全世界。
“将军,” 林副将在门外低声说,“江公子若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您这样。”
谢承渊没有回答,只是抱着青衫,一遍遍地呢喃着那个名字。
他不知道,此刻的江逾朝,正躲在边境的一个小镇上,看着自己的“死讯”传遍长安,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
火葬场的火,终于烧到了最旺的时候。
而谢承渊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他不知道,这场假死,会让他往后十年,都活在无尽的悔恨和寻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