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树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几分,周遭的空气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紧,凝滞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每一秒的流逝都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
她反复咀嚼着男人话里的深意,心头那点模糊的揣测逐渐清晰——其实答案本就简单,一问便知。
可这些年往返异界的经历早已教会她谨慎,那些超出预料的凶险、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敢有半分轻慢。
更何况,探界者入异界基本可获异能或物资,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铁律。
而她身上那些新增的能力,包括小圆墩的金属操控之能,也早已在昔日同行的伙伴面前展露过无数次,说是半公开的秘密也不为过!她从未刻意遮掩,可那又怎样?
对方既敢拿“秘密”说事,便说明他对自己有所忌惮——这份忌惮,恰恰是她的底气。
筱树暗自冷笑,大不了便祭出她的终极能力——带着妈妈隐匿进空间,任他有通天手段,又能奈她何?
思及此,筱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一片彻骨的寒凉。
她抬眼冷冷地盯着坐在对面气定神闲的男人,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我不介意你可以说得细致一点,比如呢?”
男人看似松弛,却没错过她所有变化,更是将她脸上的千般变化尽收眼底,从最初的凝重到此刻毫不掩饰的倨傲,心头的不爽瞬间翻涌上来。
他往前半步,阴影沉沉地压向筱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比如说你的空间——它的特殊性,只要是关注过你的人,都知道那有多引人瞩目,又是多么的让人……觊觎。”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刮过她的脸:“更何况,你前段时间做的那些事,早已公然站到了太多人的对立面,怎么,凭你这点本事,你就真的那么有把握?”
筱树的心脏猛然收紧,哦,原来他说的,是这些事。
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些劫富济贫的举动,那些被她分出去的物资,那些因她而获得一线生机的人……在她看来,自己何错之有?
他们又是怎么做的?为了一己私欲全面垄断所有物资,情愿放在一个角落也不愿拿出来调节市场,松一松底层人生还的可能性,而是只为他们心中那点可笑的,至高无上的,不容侵犯的“优越感”!真可笑!
确实呀…在他们那些人眼里,自己可不就成了他们的“对立面”,她在心中冷笑。
对那些因她而活下来的人而言,她何尝不是他们的救世主,如果可以,还不一定只是她与他们之间的对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男人仿佛能洞悉她的心思,低沉的声音像淬了冰,缓缓响起。
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如果这些‘水’,本就是污浊不堪的废水呢?他们不懂劲往一处使的道理,而是只会想着,怎样把你这艘‘神奇的舟’据为己有,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你的处境,还用我说得更明白吗?”
“你在威胁我?”
筱树抬眼看向对面的人,眼底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声音里带着无尽冷意,她总算看明白了,这哪里是谈判,分明是赤裸裸的胁迫!可她又何时怕过!
那些人本质如何,她也清楚!说他们本就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个个心怀鬼胎,各有各的私心也不为过。
他们或许会觊觎她的空间,会嫉妒她的异能,可真要联手对付她?筱树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可也从不认为这些人能对自己造成真正的威胁。
真正危险的,是眼前这个人。
他找上自己,代表的绝不是他个人,而是这个废土世界里真正的“独裁者”和“掌控者”——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才是最容不下她这种拥有特殊空间的“异类”。
真是够道貌岸然!筱树在心中冷斥,面上的寒意更甚,下一秒,她周身的气息骤变。原本收敛的戾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像一柄骤然出鞘的利剑,带着凛冽的锋芒直刺而去。
空气仿佛被这股气息切割得发出细微的嗡鸣,一触即发的对峙感瞬间拉满,紧绷得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弦,只待一声令下,便会玉石俱焚。
男人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坐直几分,看向筱树的眼神里终于多了几分凝重——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底气。
男人眼底的凝重飞快敛去,仿佛方才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脸上瞬间堆起温和的笑意,连语气都软了下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别着急,年小姐。我们都觉得你很特别——你既能将异能展露于人前,便说明你早已能完全掌控这些力量。”
他上身往前靠近了一些筱树,姿态放得极低,眼底却藏着一丝不容错辩的笃定。
“我此番前来,绝非为了与你为敌,而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筱树看着他骤然转变的嘴脸,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像是卯足了劲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无力,又憋屈得厉害。
她面上依旧冷得像块冰,那双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盯着男人,没有半分温度,连嘴角的弧度都未变分毫。
片刻的沉默里,空气仿佛又开始凝滞,只有两人交缠的视线在无声交锋。
终于,筱树启唇,声音淡得像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什么地方?”
她顿了顿,抬眼迎上男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其实说白了,我愿不愿意去,从来都是我自己的事。”
“当然!”
男人立刻接话,笑意更深了些,眼底的笃定却愈发明显。
“去不去,自然全凭你说了算,不过,我想说的是,你现在或许不想去,也尽可以不去。”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尾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示,像毒蛇的信子,轻轻舔过人心尖。
“但我可以提醒你——以后,你还是会去的,并且,是一定会去!”
筱树看着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连眉梢都染上了几分不耐。
方才那股“一拳打空”的无语感再次翻涌上来,堵得她心口发闷!
可她偏不想追问,身体靠后,整个人陷在了绵软的沙发里,只冷冷地看着男人,倒是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尴尬的沉默再次蔓延开来,比之前的对峙更明显了,男人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似乎没料这姑娘竟这样油盐不进。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语气里添了几分引导的意味:“你那么聪明灵敏,想必一点就透,而且,据我所知……”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骤然下移,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赵旬阳此时像条蛆虫似的被粗绳捆得严严实实,狼狈,可怜,偏偏嘴里被胶条封住什么也说不了,此刻看到男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正费力地在地上朝筱树的方向蠕动着,眼底满是恐惧。
男人的视线在赵旬阳身上打了个转,又缓缓落回筱树脸上。
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却带着致命的压迫感:“你之前,去过一趟地酋吧?”
他刻意顿了顿,看着筱树微变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你不妨好好想想,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无论是围拢城的湮灭,地酋的变故,还是如今我们穹堡这段时间的异动……你,应该能猜到些什么了吧?”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慢,每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进筱树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空气瞬间又紧绷起来。
比之前的对峙更甚,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将她牢牢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