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门,在身后,重重合上。
那声闷响,像一道闸门,将余清歌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季宴修那张,因笃定而扭曲的脸,是她视野里,唯一的焦点。
他像一头,认定目标就绝不回头的,偏执的野兽。
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
形成一种,荒谬又危险的,压迫感。
“你的恨意,不该由她来承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在审判。
余清歌只觉得,可笑。她甚至懒得,再开口辩驳。
因为,跟一个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她后退一步,身体,绷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沉淀下所有情绪,只剩,一片冰冷的杀意。
只要他再敢,上前一步。
她不介意,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疯子。
季宴修看懂了她眼底的警告。
在他眼中,那正是,盘踞在她身体里的厉鬼,发出的,最后通牒。
这更坚定了他,扭曲的,救赎的决心。
他不能再让她,伤害余清歌的身体。他猛地,朝她扑了过去。
动作,不再是试探,而是,不留余地的,擒拿。
余清歌早有防备,身体,像一片轻盈的叶子,向旁侧滑开半步,堪堪躲过他抓来的手。
同时,手肘,曲成一个凌厉的角度,狠狠撞向他的肋下。
“唔!”季宴修闷哼一声,身体,因剧痛而,瞬间僵直。
他低估了她的反应,也低估了,这具身体里,“厉鬼”的,凶悍。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不退反进。
用自己的肩膀,硬生生,扛下她另一记攻击。
借着这股冲力,他长臂一伸,铁钳般的手,死死箍住了她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
一股滚烫的,灼人的阳气,从他掌心,渡了过来。
若是平时,这股气息,足以让余清歌,魂体刺痛。
可此刻,在【七日无感汤】的保护下。
她只感到,一阵,被冒犯的,黏腻的,温热。
“放开!”她的声音,像淬了冰。
季宴修不理。
他另一只手,抬起,那沾着血的指尖,再次,点向她的眉心。
这一次,他不会再失手。
余清歌眼底,杀意暴涨。
她被箍住的手,无法挣脱,另一只手,却猛地,探向茶几。
摸到一只冰冷坚硬的,玻璃烟灰缸。没有丝毫犹豫,她扬手,用尽全力,将那沉重的烟灰缸,朝他头上,狠狠砸去。
呼啸的风声,带着,决绝的,玉石俱焚的,狠意。
季宴修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可以躲,但他若躲开,这一下,砸中的,就是后面的墙壁。
而她的手腕,很可能会因此骨折,因为那该死的同生共死。
这,不是他想要的。
脑子突然在这一刻想到一个荒谬的办法。
下一秒,他做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
他松开,钳制她的手。身体不闪不避,反而向前踏了一大步。
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安全的距离,彻底,碾碎。
“砰!”烟灰缸,没有砸中他的头。
而是,被他用肩膀,硬生生,扛了下来。
那声闷响,像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余清歌的手,被震得,一阵发麻。
她怔住了。
看着这个男人,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化解了她的攻击。
真是疯了!
他真的是疯了。
趁着她失神的一瞬。季宴修猛地,低下头。
用一种,近乎撕咬的,姿态,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柔软,冰凉。这是,季宴修唯一的,感觉。
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只是脑子一热下想到的办法,在绝境中,最本能的,挣扎。
他想用自己的气息,自己的存在,去冲击,去驱逐,那个霸占着她的,恶鬼。
这个吻,没有任何技巧。只有,不顾一切的,野蛮的,侵占。
余清歌的大脑,彻底,宕机。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唇上,那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触感。如此陌生,又如此清晰。
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在她,因药效而,一片沉寂的感官世界里,激起,滔天巨浪。
【七日无感汤】的屏障,在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冲击下。
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那条,名为“同生共死”的魂体锁链,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季宴修心中那份庞杂混乱的情绪洪流,轰然,倒灌而入。
她感受到了。不是之前那种,被隔绝的,模糊的,背景噪音。
而是清晰的,锐利的感同身受。她感受到,他肩膀上,被烟灰缸砸出的,火辣辣的剧痛。
她感受到他心底那份,因以为她被占据而生的,灭顶的恐慌。
想要保护她的,笨拙又疯狂的急切心情。
那不是对一个,被恶鬼附身之人的怜悯。而是,一个爱自己的人,最卑微的乞求。
乞求她,好好活着。哪怕,是被他逼到发疯。
“唔……”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呜咽,从她喉间,溢出。
手臂上,那道被刀片划开的伤口,肩膀上,那片被烟灰缸砸中的区域,所有的,痛感,在这一瞬间,全部,回归。
像迟来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季宴修,也感觉到了。他感觉到了,她在微微的颤抖。
还有她唇齿间,那抹,熟悉的,清冽的,属于她本人的气息。不再是,那股,令人作呕的,怨念的腐朽。
他缓缓,松开了她。两人,鼻尖相抵,喘息,交织在一起。
他看着她,那双一直,像覆着寒冰的狐狸眼。
此刻,冰层寸寸碎裂。露出底下,那片,柔软脆弱茫然的湖泊。
湖泊里,倒映着他自己,同样狼狈不堪的脸。
余清歌,回来了。
没想到他脑子一热的结果,真的找回了她。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击中了他。让他,几乎差点站立不稳。
余清歌也看着他,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自己依旧残留着他温度的唇。
那里,甚至被他磕破了一点,一丝带着腥甜的铁锈味,在味蕾上蔓延开来。
“季宴修……”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梦呓般的,不真实感。
“你……”她想问他。
刚才那个吻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