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珉和魏九嶷二人极目远眺之际,尘土飞扬的官道上,明黄色的皇家仪仗如一条蜿蜒的巨龙,朝着邺城的方向快速移动。
为首的一匹雪白骏马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绣金锦袍的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与深沉。
“三殿下,前方便到了邺城,城里时疫泛滥,您……”
“我知道了。”
三皇子魏允微微颔首,执勒住缰绳,目光远眺着前方的邺城城墙。
前日他接到父皇旨意,说是北境瘟疫蔓延,命他速来邺城支援时疫。他还在心中暗自思忖,这北境这段时间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
抛开李家被告状的事不谈,光是苍狼国探子屠村、军粮失窃这两件事都是近些日子发生的。
如今又爆发了时疫。
难不成是天要亡这北境?
是他这多年偏居一隅的九叔不老实,还是被人推着在往外走?
他看着远处的城墙,眼神闪过一抹阴冷。
当他率领队伍来到邺城近郊时,看不见任何行人的身影,心道只怕是人死绝了。
他心里蓦然浮现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
一来是看到这个威名在外的九叔吃瘪,让他十分快意,毕竟谁让他之前同李家作对的?
二来则是,这里的疫病越严重,他能够施展的机会更大。
届时他在这里大展身手,回去父皇少不了赏赐一番。
只要能够压他那两个弟弟一头,他就高兴!
魏允执心中一喜,手中缰绳拉紧,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只是越靠近邺城,他越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哪里像是爆发了天花时疫的样子?难道消息有误?
怀着满腹疑虑,魏允执率领队伍来到了邺城南门。
只见城门大开,城楼上人影绰绰,似乎正在举行什么活动。
更让他震惊的是,透过大开的城门,他看见城楼下聚集了大量的百姓,他们脸上非但没有瘟疫带来的恐惧与绝望,反而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
“这是怎么回事?”魏允执勒住马,沉声问向身边的副将。
副将也是一脸茫然:“殿下,属下不知。不过看这情形,似乎时疫已经得到了控制?”
魏允执眉头紧锁,策马向前。
随着队伍靠近城门,他清晰地听到了城楼上传来的声音,以及百姓们此起彼伏的欢呼与感谢之声。
“谢仵作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
“谢仵作,你是我们邺城的大恩人!”
魏允执心中一震,立刻明白了此时的情况。
难道邺城的时疫得到了控制?
勒住马,他抬眼望向城楼。
只见城楼上站着两人,其中一人身着玄色蟒袍,一身贵气不言自喻,自然是他的九叔宸朔王。
反倒是另一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那人面目深邃,长相俊美,一眼看去便能看出其胡人的血统。
他虽然看上去有些瘦弱,个头只到魏九嶷的肩膀处,但身姿十分挺拔。隔空对上他的目光时,沉静的面庞看不出情绪。
“那人是谁?”魏允执沉声问道。
“回殿下,那是邺城新来的仵作,名叫谢珉。据说这些日子许多难办的案子,都是她解决的。”副将连忙回答。
魏允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之前在京城就对邺城新来的仵作有所耳闻,只不过以为是经验丰富的老者,却没料到她居然这般年轻。
如今亲自来了邺城,更是讶异。
一个仵作,竟然能在短短几日内控制住时疫?
这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自古以来时疫一旦爆发,往往会造成大量人员死亡,甚至动摇国本。
他原本以为自己此次前来,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魏九嶷和这个名叫谢珉的仵作竟然已经将事情解决了。
带着复杂的心情,魏允执率领队伍来到了城门下。
城楼上的魏九嶷和谢珉早已看到了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下了城楼。
魏允执翻身下马,对着魏九嶷弯腰低头拱了拱手:“侄儿允执见过九皇叔。”
魏九嶷负手而立,目光淡漠地扫过魏允执身后的仪仗,并未立刻回应,最后目光才落在魏允执身上。
“大皇子一路奔波,辛苦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魏允执笑得温和,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听闻邺城时疫凶险,父皇彻夜难眠,特命侄儿带三千羽林卫前来支援。”
他顿了顿,环顾四周,刻意提高音量作出一副惊艳之色:“却不想皇叔竟在短短几日内便稳定了局势,真是令侄儿好生敬佩。”
“三皇子说笑了,不过是侥幸寻得解药罢了。”魏九嶷淡漠的回应道。
“九皇叔何必谦虚!”
魏允执笑道,目光再次扫过周围的百姓,心中的忌惮越发强烈。
他看到百姓们眼中的爱戴与感激。
这种眼神,莫说是从前在自己的封地上没见过,就连在京中也无人感这样看着他的父皇。
魏九嶷在邺城的威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父皇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照此下去,魏九嶷迟早会成为皇位的最大威胁。
难怪从前李家时常背着自己在暗中给这个九叔使袢子,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军权。若是放任他发展,恐怕他们几兄弟争到最后,只是给他人做嫁衣!
魏允执心中暗自盘算着,必须想办法打压一下他的气焰。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思绪,向着魏九嶷拱了拱手,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九皇叔,侄儿此次前来,除了支援时疫,还有一事相询。”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百姓,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近日京中有传闻,说有人在北境看到过谢令仪的身影,不知九皇叔可知晓此事?”
魏九嶷眼底覆上一层寒冰,嘴角却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本王倒不知,京中何时开始流行捕风捉影的戏码了。”
魏允执却不急。
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邺城的百姓听的。
谢令仪的踪迹价值千金,她的人头更是黄金万两,他不相信他们不会心动。
魏允执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关切的表情。
“九皇叔误会了,侄儿并非有意传播谣言,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谨慎对待。”
“谢令仪身为谢家唯一的幸存者,若真的与苍狼国有所勾结,那对于我昭宁国来说,可是心腹大患啊!”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周围的百姓,见他们有人眼神热切,心中大快:“侄儿只是希望能尽快查明真相,也好让父皇和天下百姓放心。”
魏九嶷如何不知他的心思?
但他这番话简直是瞌睡时有人递枕头。
于是魏九嶷看着魏允执,眼中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些,嘴角的弧度也柔和了些许:“三皇子一片忠心,本王又岂会不知?只不过本王实在不知情,若是有线索,定当如实汇报给皇兄。”
“三皇子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既然来了,就先进城歇息吧,其他的事情,我们稍后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