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车的挡风玻璃上,噼啪作响。
白恩月把电脑包扔在副驾,自己浑身上下滴答落水。
她褪去外套,扔到后排,随即抽出毛巾擦干头发,顺便将暖气开到最大。
她掏出手机,顺势给向思琪发去语音,“有空吗?我有个电脑需要你帮我破解一下,我现在在找一个失踪的人。”
刚刚发送完毕,车载屏幕亮起,医院安保队长的语音弹出来:“白小姐,黑色商务车最后出现在北郊‘顺通物流园’,监控时间就是半个小时前。园区偏僻,只有一条货运通道,再往外就是废弃码头。”
白恩月一手系安全带,一手点开定位——直线距离三十七公里,导航预计五十分钟。
发动机低吼,车灯劈开雨幕,轮胎碾过减速带溅起半米高的水帘。
“车牌信息呢?”她对着蓝牙耳机追问。
对面沉默两秒,声音发涩:“查过了,车牌是套牌。系统里对应的是一辆报废的金杯,车架号、发动机号全对不上——对方早有准备。”
白恩月指节收紧,方向盘真皮发出轻微呻吟。
套牌意味着线索主动断掉,也意味对方在挑衅:我不怕你追查。
雨刷摆动到最快档,仍赶不上雨水泼墨的速度。
她点开手机,把物流园坐标同步给张教授,附上一行字:套牌车,疑似绑架点,我先去。两秒后,语音回拨——
“别擅自行动,要不我还是向鹿总请示?”老人嗓音裹着电流,带着沙哑。
“不行,发布会之前,决不能让鸣川因为其他事情分心。”白恩月直视前方,瞳孔里倒映着红灯变绿,“放心,我有把握,不会胡来的。”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白恩月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通话结束,她一脚油门到底。
仪表盘转速飙到四千,车身窜过雨幕,像被雨夜放出笼的兽。
导航女声机械地提醒:“前方三公里进入机场第二高速,限速一百二,下雨路滑,请谨慎驾驶。”
上次车祸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白恩月还是理智地降低了车速。
雨幕被撕成碎片,车灯只照出十米远的一团白雾。
她脑中开始搜索有关林初可能留下的线索,但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而那张灰度监控截图也在脑海中不断浮现:黑车后排,有人戴着黑色头套,肩膀瘦削,卫衣帽子露出的发尾微卷,像被雨水打湿的鸟羽。
那是林初惯常的卫衣。
白恩月胸口发闷,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冰雨拍在脸上,逼自己冷静。
套牌、废弃物流园——所有关键词指向一个再清晰不过的陷阱:对方故意留痕,引她入瓮。
可越是陷阱,越证明林初还活着。
活着,就有谈判筹码;活着,就值得她踩进去。
导航提示右转,她猛打方向,车尾在积水中甩出一道弧线。
远处黑沉沉的天幕下,物流园的蓝色顶棚灯在雨里若隐若现,像一头伏在暗处张口的鲸。
白恩月眯起眼,松开油门,右手摸到中控暗格——里面躺着一只微型信号发射器,闪着幽绿的待机电。
她把它别在衣领内侧,按下启动键,绿灯连闪三下,与张教授那边的追踪端口同步。
“林初,等我。”她低声道,声音被雨夜吞没,却带着金属般的冷冽。
车灯熄灭,引擎隐入寂静。
物流园大门锈迹斑斑,铁链半挂,在风中吱呀晃动。
白恩月推门下车,雨小了许多,但还是很快打湿她穿在里面的毛衣。
然而她却顾不上,只把电脑包反锁在车内,就朝着前方走去。
物流园的铁皮屋顶泛着冷冷的白光。
铁门内,一排排集装箱沉默伫立,像被潮水冲上岸的废弃巨兽。
园区里安静得反常,只有废弃几辆重卡趴在远处,像死亡腐烂的甲虫。
白恩月沿着c区通道前行,柴油与橡胶的闷味钻进鼻腔,让人有点反胃。
她目光扫过一排排高棚仓库,数字编号带着点点锈斑。
她拐过最后一道弯,脚下不小心踩到碎玻璃,“咔嚓”一声脆响。
那辆黑色七座商务车就斜斜地塞在两堆集装箱的夹缝里,车头朝内,仿佛有人故意把它藏进阴影。
空气在耳膜里鼓胀,她听见自己心跳的节拍——咚、咚、咚。
她掏出手机,小心上前,鞋底踩到一滩黑水,“吱”一声。
商务车的镀镍门把上干净得反光,没有一丝指纹。
她戴上手套,指尖刚触到金属,一股冰凉的刺痛顺着指骨爬进小臂——那不是温度,是直觉发出的警报。
白恩月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驾驶门。
车厢里空无一人。
座椅蒙着原厂灰布,略带一点塌陷痕迹;安全带规规矩矩地收在侧壁;方向盘也有擦拭过的划痕。
白恩月绕到尾门。
两条干涸的水渍,她蹲下去,用手机灯打亮——划痕底部露出新鲜金属色,翻卷的铁皮上还挂着几缕灰白纤维。
“都拍下来,也许能找到线索。”她低声道,声音在空荡车厢里撞出细小回声。
她拿着手机,将有关这辆车的所有细节都拍了下来,然后一起发给向思琪。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来,活动因为冰凉而僵硬的身子。
她忽然听见另一侧集装箱里传来“嗒”的一声轻响——像有人把硬币抛到了钢板上。
白恩月整个人僵住,她迅速朝着另一侧走去。
然而映入眼帘只有一只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黑色野猫。
黑猫警惕地看着看着白恩月,突然,一下就钻进一旁的杂草丛中。
白恩月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她花了半个小时,将整片区域都做了一个细致的检查,结果却是除了那辆被抛弃的黑色商务车以及地上杂乱的痕迹外,一无所获。
白恩月知道也许对方只是将这里作为了一个中转站,再继续这样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倒不如先检查一下林初的笔记本有没有重要线索。
她边想着,就回到汽车旁。
只是在她正准备伸手打开车门时,动作忽然一顿——车门旁明显多了一串不属于她的脚印。
白恩月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猛然回过头去,一块雪白的毛巾死死覆盖她脸上,她的意识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