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脸色一寸寸冷了下去。
“你赌错了,皇儿。”
“也许吧。”
皇帝淡淡起身,背手而立。
“但这世上,总该有人能不跪着活。”
太后眸光一凝,袖中暗藏的符印微微闪烁。
而他,已转身背对她,语气平静如水。
“母后若再动魂印,朕,会动你的人。”
烛火被风吹得一晃,殿中只剩长久的寂静。
夜,风雪再起。
昭北冰原尽碎,魂雾重生。
霍思言立于风中,手中镇魂戟微微颤动。
她轻声自语:“魂门要醒……那我就做它的梦魇。”
灰光点亮天穹,如同破晓。
三日后,昭京风雪初歇。
城门外,三骑缓缓而行。霍思言披着青裘,面色苍白,眉间灰印隐隐渗出淡红。
沈芝紧随在后,马背上装着包裹严密的镇魂戟。
谢知安走在最前,披甲带刃,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再往前就是皇城边界。”
沈芝低声道。
“若真如你所言,太后已与南荒勾连,那我们踏入昭京,就是踏入她的局。”
霍思言的声音冷静而平淡。
“若不入局,便永远看不清她要什么。”
谢知安回头,目光沉稳。
“那皇帝呢?他会护你吗?”
霍思言抿唇,沉默了片刻。
“他不会护谁,他只护大昭。”
这句话一出,沈芝与谢知安皆无言。
他们穿过街巷,夜幕低垂,昭京依旧繁灯如昼,可街头的巡卫比往昔更多,隐约可闻刀剑撞击的声响。
霍思言抬眸望向远处的寿安宫,神情淡漠。
“她比我想得更快。”
“什么意思?”
“魂门之力一旦觉醒,她必须找到新的依附之人。”
霍思言声音低冷。
“而她知道我没死。”
沈芝皱眉问道:“你不是说……你已经毁了魂门的心脉?”
“毁了一半。”
霍思言抬起右手,掌心那道印记轻轻跳动,赤光若隐若现。
“另一半,被我带回来了。”
谢知安神色微变。
“你是说,那股魂意在你体内?”
“是。”
霍思言轻声道。
“镇魂戟压着它,但我不知道能压多久。”
话音未落,她忽然咳出一口血。
沈芝连忙扶住她。
“魂气反噬?”
霍思言摇头,抬眸一笑。
“不是反噬,是它在试探我。”
“它在看,我是不是它的下一任主人。”
沈芝闻言,脸色一阵发白。
“那太后若知道你体内还有魂门之意,她绝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们得先下手。”
寿安宫。
夜灯昏黄,香烟缭绕。
太后坐于榻上,指间捻着碎裂的骨珠,唇角似笑非笑。
“她果然还活。”
南荒使者单膝跪地,神情恭谨。
“娘娘的预料一向无误。”
太后目光微转,轻声问道:“她回昭京了?”
“刚入京门。”
“很好。”
太后缓缓起身,步向宫外,声音温柔得几乎令人心安。
“去告诉皇儿,哀家想请他明日一叙。”
南荒使者一愣,随即领命离开。
太后望着远处天边的灰光,手指摩挲着袖中的一枚魂石。
“魂主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她低声喃喃。
“霍思言啊……你以为你能握住镇魂戟?”
“你忘了,它原本是谁造的。”
她轻笑,眼底闪着近乎病态的光。
“那一脉的血……终究要还。”
御书房。
烛火摇曳,皇帝静坐案前。
听完通传,他只是淡淡一笑。
“母后终于肯请我见她了?”
身旁内侍小心翼翼。
“陛下,要回避吗?”
“为何要回避?”
他放下笔,眸光深幽。
“我正想看看,她如今到底还能操纵几分。”
他忽然起身,推开窗。
夜风带着淡雪扑面而来,远处的宫灯一盏盏点亮,如漫天星火。
“昭京有一半的人,仍在她的掌下。”
皇帝声音低沉。
“但那一半人,也怕她。”
“而霍思……她不怕。”
“所以她有资格与我并肩。”
夜深。
霍思言暂歇于城郊旧驿馆。
她独自坐在窗前,掌中那一抹赤光忽强忽弱,似乎在与她的心脉共鸣。
忽然,一声极细微的叩门声响起。
“谁?”
沈芝问。
“是我。”
门外之人,是皇帝亲信的黑衣侍卫。
他躬身,将一枚信封呈上。
“陛下请您入宫。”
霍思言接过信,指尖微颤。
信上只有四个字。
“魂裂将临。”
她抬头,眼神一瞬冷冽。
“看来他也知道了。”
谢知安皱眉问道:“要去吗?”
“去。”
霍思言的语气坚定得没有一丝犹豫。
“昭京不止要见太后。”
她缓缓收起镇魂戟。
“还要见真正的幕后,魂门的残脉。”
风声掠过,烛火一闪,她的影子被拉长,融入夜色中,仿佛那赤光已在她血脉中苏醒。
昭京深夜的宫灯从不熄。
夜风携着寒意掠过殿廊,檐角风铃轻颤,声若幽魂。
霍思言披斗篷,步入长乐殿。
两侧宫女早退,殿中只剩一人,皇帝。
他身着青袍而非龙服,静坐在案前,手中捻着一枚玉印。
“你来了。”
霍思言一揖为礼,语气平稳。
“陛下召我深夜入宫,怕是与魂门有关。”
皇帝抬头,眼神锋利。
“太后动了魂印。”
她神情微变。
“你确定?”
“今夜子时,寿安宫上空出现魂光,御医以为是天象,我的人却看见宫瓦上结起灰霜。”
霍思言沉默,那灰霜,是魂术启动的征兆。
“她在以魂炼魂。”
她低声道。
皇帝放下玉印,语气沉冷。
“她想用你的血,重铸魂主之躯。”
霍思言抬眸道:“可她不会成功。”
“为什么?”
她伸出手,掌心赤光隐隐浮现。
“因为魂主的半魂,在我体内。”
皇帝的瞳孔一瞬紧缩。
殿内一片寂静,烛火跳动,映着她脸色苍白而坚定的轮廓。
“那是灾。”
皇帝低声道。
“也是武。”
霍思言回道。
“若我能驯服它,便能彻底封死魂门,若我被它夺舍,那昭国也会随之崩塌。”
她的语气平静,像在陈述天命。
皇帝的手指敲了敲案几,良久,他轻声道:“你想要什么?”
“兵。”
“多少?”
“一万人。”
“去哪里?”
“去寿安宫。”
皇帝的目光一动。
“你打算今夜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