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一次攻击,都像是刺入一面镜子,镜中是她自己,是那不愿面对的执念。
若她没被逼入死局,会不会……宁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将门之女?
那一瞬,幻影霍思言笑了。
“你怕的,不是我。而是,你终究还是不想背负这天下的命运。”
霍思言眸光微凝,忽然松手,让魂剑坠落虚空。
她开口,语气却出奇平静。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怕。”
“我怕失去,怕背叛,怕救不了人,也怕自己撑不住。”
她一步步朝幻影走去,声音回荡在整个残界。
“但这些,不是我的束缚,而是我存在的证明。”
“你不是我全部。”
“你只是,我走过的那一段路。”
话落之时,霍思言抬手,掌心那枚镇魂残片骤然爆发出耀眼金光!
魂意成型,念魄自裂!
只见幻影霍思言脸色骤变,身躯如破镜般开裂,化作万千碎光,在空中散落。
而那柄悬于空中的完整镇魂戟,终于在此刻轻轻颤鸣,似在回应真正的主人归位!
与此同时,谢知安所在的另一侧幻象空间中,他正与少年时的“自己”厮杀,那个孤立寡言、怀疑一切、恨尽昭家所有人的少年谢知安。
“你不过是想证明,你比他们强,不需要任何人施舍。”
“你娶她,是为了什么?报复?补偿?”
而沈芝的幻象中,是她母亲的面孔,血染长街,朝她微笑。
“你当初若救我一命,又怎会沦为魂门弃子?”
“你不是没救,是不敢救。”
他们每个人的执念,都在此刻浮现。
夷烛的幻象最奇诡,他看见了无数个“自己”,在不同历史中死去,有的死在魂门,有的死在南荒,有的死在自己手里。
他忽然低笑一声。
“你们这些幻象,还真会挑软肋。”
“可惜,我最硬的那块骨头,从没给谁看过。”
轰!
就在众人各自挣脱执念之际,那柄真正的镇魂戟终于脱离浮空祭台,缓缓下落,金焰灼灼,环绕玄文古印,魂气激荡!
霍思言伸手,缓缓接住镇魂戟,指尖微颤,却未退一步。
整个忘川残界,在此刻剧烈颤动!
空中浮现最后一块碑文:魂曦终注。
器主若成,须断三魄,自葬虚域。
破后重生,方可执戟行世。
忽然之间,一道残影闪现,竟是那位早年执戟而亡的“第一任戟主”魂影。
他缓缓走近霍思言,双眼如烛。
“你已斩心、断念、夺命魄。”
“你,可愿受最后一试,以魂换戟,永镇残界?”
霍思言低头,望向掌中镇魂戟,沉默片刻道:“我愿。”
可下一瞬,谢知安却挡在她身前。
“她不愿。”
霍思言怔住。
“谢知安,你让开。”
“我不让。”
谢知安眼神漠然。
“我舍不得。”
“镇魂之责,若是不能两全,那我来担。”
夷烛也缓缓走上前。
“你们别抢了,我最适合。”
沈芝翻了个白眼。
“你最不合格。”
而就在四人对峙之际,那魂影忽然笑了。
“既能共生戟魂,也能共行大义。”
“你们几人,是来打破旧命数的。”
轰!
残界彻底崩解,碑文碎裂,万象归寂。
而那柄镇魂戟,在四人魂力交汇之间,彻底觉醒!
戟身立于虚空之中,魂光贯穿天地,一道全新的“器主烙印”浮现于霍思言掌心。
她,终成执戟之主。
血色长廊之内,魂灯微晃,四壁壁画愈发诡谲。
霍思言等人步步深入,每一步都似踩在阴魂堆积之上,沉重压抑。
“这地方……不像只是封戟之地。”
沈芝低声道。
“像是陪葬。”
谢知安眉心紧蹙。
“而且陪的不是凡物。”
夷烛走在前头,神色不似以往那般吊儿郎当,反而凝重得几乎冷肃。
“这血廊名为“前狱”,是息土源地底第一道魂锁。”
“锁谁?”
“锁见过镇魂戟真形的人。”
他指了指四壁,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壁画此刻在魂灯照映下,缓缓显露出轮廓。
尸山血河、九州沉陷、戟裂三段、魂兮莫返……
霍思言盯着其中一幅壁画,忽然停下脚步。
那是一道古阵,六人围戟而立,皆面目模糊,唯有正中的一人,额心燃着一抹灰焰。
她忍不住轻轻按住眉心,那处似有炽热涌动。
“是你?”
沈芝看着那壁画,惊觉神似。
夷烛站定,轻声道:“别急着认定,但你若体内有残魂残焰,那些封印,就迟早会对你起反应。”
话音未落,前方血墙忽然震动,一道魂门从地底升起。
“试炼开始了,这是……戟主昔年遗下的“影墓”。”
“影墓?”
霍思言转头。
“是他死前,为镇魂戟选主留下的考验。”
夷烛神情复杂。
“传说中,戟主并未身死,只是沉入戟魂之中,若有人承其意志,便需踏过旧影所铸之墓,面对……自己最不愿面对之物。”
魂门缓缓开启,一道接一道血光从中爆出,将众人身形分别吞噬!
沈芝惊呼一声。
“霍思言!”
霍思言却已被那道血光卷入,眼前骤然一暗,天地皆寂。
当她再睁开双眼时,四周天地尽化虚无,唯有脚下是碎裂残魂之路,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缓缓转身。
竟是她父亲的模样。
“来了。”
那声音沙哑却温柔,带着曾经记忆里最深的温度。
霍思言心神震荡,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
“你不是他……少骗我!”
她低语,声音几不可闻。
“可你又怎知,他不是你魂中执念所成?”
那人缓缓步来,步步落在她心尖之上。
“你恨他,怪他,怨他……可你也曾希望,他还在。”
“闭嘴!”
霍思言怒斥,灰焰瞬间自掌心燃起,直扑那人而去!
可那身影竟毫无畏惧,灰焰穿身而过,竟未留一丝痕迹。
“这是影墓。”
那人声音愈发低沉。
“灰焰烧得了幻术,烧不了真心。”
霍思言怔然,掌心微微发抖。
她不是第一次面对自己的过往,可此刻,她才意识到,所谓戟主的选拔,不是测她强弱,而是试她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