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陈诚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猛地抡起手臂,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
“砰!”
昂贵的手机四分五裂,零件和碎片溅了一地。
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却感觉不到一丝空气吸进肺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行尸走肉般地走出包厢。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
陈诚站在屋檐下,雨水溅湿了他的裤腿。
他没有片刻停留,一头扎进了那片白茫茫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全身,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
可他浑然不觉。
那点刺骨的寒意,远不及他心中绝望的万分之一。
他麻木地发动汽车,雨刮器在眼前疯狂地左右摇摆,却怎么也刮不干净这个模糊的世界。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冲撞。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咔哒。”
推开家门。
客厅的灯暖烘烘地亮着。
他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鬼,站在门口,水珠顺着头发、脸颊、衣角,不断地往下淌,很快就在脚下积了一小滩水渍。
“你……”
沙发上的郭晓莹听到动静,猛地回头,下一秒,整个人“噌”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骇。
“老陈!你这是怎么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声音都变了调,抓起沙发靠背上的干毛巾,手忙脚乱地就往他头上胡乱擦去。
陈诚一动不动,任由妻子动作。
郭晓莹擦着擦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
不对劲。
丈夫身上的寒气,根本不是雨水的冰冷,那是一股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的死气。
她的手停在半空,声音都在抖。
“老陈,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项目又出事了?”
陈诚僵硬的眼珠总算动了一下,落在了妻子焦急的脸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砂纸,发出的声音又干又哑。
“晓莹,我……”
他卡住了,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那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可能……撑不下去了。”
“啪嗒。”
郭晓莹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什……什么意思?”
“汉斯要撤资。”
陈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大锤,狠狠砸在郭晓莹的心口。
“他给我一周,项目不能复工,他就走人。”
郭晓莹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险些站不住。
撤资!
一亿六千万!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笔钱对陈诚,对这个家,意味着什么。
“那……那怎么办啊?”她带着哭腔问。
“我不知道。”
陈诚缓缓摇头,那双总是闪着精明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灰败。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丈夫这副被彻底抽掉主心骨的样子,郭晓莹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她猛地扑上去,死死抱住他冰冷湿透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
“老陈!咱不干了!咱认输行不行?”
“钱没了就没了,我不想看你把自己逼死啊!”
“认输?”
陈诚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认输,咱们家就完了。不止是倾家荡产,我下半辈子都得在还债里过,咱们都完了!”
“我不管!”郭晓呈哭喊着,“钱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你看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
妻子的哭声像一把尖锥,刺痛了陈诚麻木的心。
他反手将妻子用力搂进怀里,下巴死死抵着她的头顶,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
“晓莹,再信我一次。”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郭晓莹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
这一夜,两人谁都没睡。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就划破了客厅的死寂。
是陈诚备用的那部老年机,铃声又大又糙,跟电锯似的。
他通红着双眼拿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霍明轩”三个字。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蹿上天灵盖。
电话刚接通,霍明轩那急到变调的嘶吼就炸了出来。
“老陈!坏了!工地那边又出大事了!”
陈诚的心脏猛地一揪,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又怎么了?”
“昨天晚上下暴雨,他妈的!工地东南角的脚手架塌了!有几个兄弟躲闪不及,被砸下面了!”
“人呢?!人怎么样?!”陈诚几乎是吼出来的。
“已经送医院了,伤得……伤得不轻!”霍明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老陈,这下……这下彻底完了!”
“啪!”
手机从陈诚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世界,瞬间一片空白。
脚手架塌了……工人重伤……
停工,调查,巨额赔偿……
甚至是,刑事责任!
一个个冰冷的词,变成一条条致命的绳索,死死勒住了陈诚的脖子,让他连一丝气都喘不上来。
郭晓莹看着丈夫瞬间死灰的脸,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她一把捡起地上的手机,贴在耳边,只听到霍明轩还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嘶吼。
“老陈!老陈你还在听吗?!”
“人送哪个医院了?”郭晓莹抢过话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问清楚地址,她挂断电话,用力摇晃着已经变成一尊木雕的丈夫。
“老陈!你醒醒!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陈诚的身体僵硬地动了一下,被妻子半拖半拽地推出了家门。
……
医院。
走廊里乱成了一锅粥。
哭喊声、咒骂声、呻吟声混在一起,像一根钢针,狠狠刺着人的耳膜。
霍明轩被一群情绪激动的工人家属围在中间,笔挺的西装被抓得满是褶皱,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正焦头烂额地喊着什么。
“大家冷静一下!公司不会不管的!”
“冷静?我男人腿都快断了,你让我怎么冷静!”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冲他尖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姓陈的呢!让他滚出来!他盖的这豆腐渣工程,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对!让他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