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士见他沉默不语,脸上阴晴不定,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片刻,王承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心绪强行压下。
事已至此,惊慌无用,唯有先了解此界虚实,再寻归途。
他目光重新落回那修士身上,语气恢复了平淡,沉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在此任何职?”
那修士不敢迟疑,连忙回答道:“晚辈赵旬,在此城靖安司任职,负责监测城中的灵力波动,按时上报异常之处……”
“靖安司?监测灵气?”王承颖心中一动,这大雍王朝对修士的管控,竟然细到如此地步。
“你方才说,筑基修士需录入《玄籍》,受供奉亦受节制,具体如何行事?”
赵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
“回前辈,按大雍律,凡筑基成功者,须在三年内前往所在州道的镇守使府报到,验明正身,登记入籍,入籍后,便算是我大雍在册仙师,每年可领受朝廷俸禄灵材,但亦需遵守诸多禁令,不可对凡人随意出手,不可私传道法,更不可未经允许建立宗门或聚集修士……违者,视同谋逆,由镇守使或更上一级的巡天司缉拿惩处。”
“镇守使?巡天司?”王承颖捕捉到这两个关键名号,喃喃道:“其修为如何?”
“各道镇守使,至少也是筑基期的前辈,至于巡天司的大人们……更是深不可测,据说其中不乏金丹大能坐镇。”赵旬说到此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敬畏。
王承颖心头一凛,筑基为镇守使,金丹入巡天司,这大雍王朝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自己这筑基八层的修为,在此界恐怕远算不上尽可去得。
他沉吟片刻,又问道:
“你既说炼气以上修士皆需登记,为何我一路行来,未见修士踪迹?那些灵脉为何无人占据?”
赵旬苦笑道:
“仙长明鉴,正因这绝灵诏,寻常散修,若无靠山,谁愿受这诸多束缚?大多隐匿修为,或藏于深山,或混迹市井,不敢轻易显露,而天下灵脉,名义上皆归朝廷所有,由官府勘定品级,或设官署,或赏赐于有功的在籍仙师,或封印起来作为官田,绝不容许私人占据,晚辈这等炼气小修,能在官府谋个差事,已算是一条安稳出路了。”
原来如此,这大雍王朝,竟是凭借强横实力,将整个修仙界都纳入了世俗王朝的管理体系之中,修士如同官员一般,受禄效力,这等景象,与他所熟悉的宗门林立的修仙界,简直是天壤之别。
“你且起来说话。”
王承颖略抬手,一股柔和力道将赵旬托起,缓声道:
“我初来此地,对此界规矩一概不知,你既在此为吏,便暂时跟着我,为我解说一二。”
赵旬哪敢拒绝,连忙躬身称是,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这位前辈修为高深,却似对当今世道一无所知,来历恐怕极不简单,跟着他,福祸难料,但眼下性命操于人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找个清静所在,我有些细处要问你。”
“是,是,前辈请随我来。”
赵旬连忙前面引路,不敢往热闹处去,专挑僻静小巷,七拐八绕,来到一处看似荒废的院落前,轻声道:
“前辈,此乃晚辈早年置下的一处隐秘落脚点,平日绝无人前来,甚是安全。”
入院落座,王承颖仔细询问起此界风土、王朝历史、修行资源、地理疆域等事,赵旬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能保住性命。
他虽只是个炼气小吏,但毕竟在官府体制内厮混多年,见识听闻远比寻常散修要广博些。
据赵旬所言,大雍王朝立国已逾数百年,疆域广袤无垠,拢共划分为十三道,下辖州府郡县。
至于修行资源,大多被朝廷和那些在籍的高阶仙师垄断,流通极少,散修想要获取,难如登天。
王承颖忽然抬眼,看向赵旬,沉声道:
“你方才说,登记入籍,需验明正身,是如何验法?若身份不明,又当如何?”
赵旬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斟酌词句,低声道:
“回前辈,据晚辈所知,前往镇守使府登记,首要便是查验骨龄及修为根基,并需出示可靠的来历凭证,或是当地官府的保书,或是某位在籍仙师的引荐,而若身份不明,无有凭证,镇守使府必会详加盘查,届时……恐难隐瞒。”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王承颖的脸色,补充道:
“各地关卡要道,对修士盘查尤严,尤其是像前辈这般修为高深却又未曾录入《玄籍》者,一旦被巡城吏或其他官差发现气息有异,上报上去,巡天司恐怕不日便会降临。”
“如此说来,依你之见,我这般情况,在此界竟是寸步难行,如同黑夜明灯?”
王承颖语气依旧平淡,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赵旬瞬间汗出如浆,双腿发软。
赵旬额角冷汗涔涔而下,连忙用袖子擦拭,颤声道:
“也并非全然无法,前辈修为高深,乃世间罕有的大才,若前辈愿意投效朝廷……”
“此事休要再提。”
王承颖挥挥手,打断其后话,转而问道:
“你在此城为吏,可能弄到一份详尽的天下舆图,以及近年的朝廷邸报、风物志一类的文书?”
赵旬忙道:“详尽的舆图和各地的风物志,衙门书库中或有存档,晚辈或可想办法寻个由头,偷偷抄录一份出来,但朝廷下发的邸报……层级森严,非晚辈这等微末小吏所能接触,唯有府城的大人们或许才有资格阅览。”
王承颖淡淡道:“无妨,能弄到多少便是多少,此外,我需在此处暂住几日,仔细思量后续行止,你可有办法,遮掩此地的气息动静,不使外人察觉?”
赵旬略一思索,咬牙道:
“晚辈可在此布下一个简单的隐匿阵法,虽粗陋,但应付寻常巡查应当足够,只是时间久了,恐怕……”
王承颖挥挥手,沉声道:“几日便可,你且去准备吧,记住,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出去……”
赵旬浑身一颤,立刻指天誓日,正色道:
“晚辈对天起誓,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必叫晚辈心魔丛生,天劫加身,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