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一种深入骨髓的冷，紧紧贴着姜婵的意识。
那不是冰雪的冷，更像是一块千年寒玉，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寒意，把她整个包裹住，挤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她感觉自己像被封在一块冰里。
她能“看到”外面，或者说，感知到外面。
视野很奇怪，像是隔着一层微微发光的、温润的绿色屏障。
屏障外面，是一个人的胸膛。
白色的布料，带着细微的褶皱和体温的热度。
随着胸膛的起伏，这块冰冷的玉也跟着轻轻晃动。
一个声音，就在玉的外面，很近很近地响着。
那声音真是好听。
清朗，温润，不高不低，像山涧里淌过的泉水，不急不躁，娓娓道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圆润，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道法自然，心念澄澈，外魔不侵，方可达至通明之境……”
声音在讲着玄奥的道理。
伴随着这声音的，是下方传来的、许多道交织在一起的情绪波动。
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敬仰、痴迷，像无数条温顺的小河流淌，虔诚地汇聚向声音的源头。
这就是天衍宗的大师兄，凌霄。
外面那些情绪，是听讲的弟子们。
而这块冰冷的玉，就是凌霄日夜贴身佩戴的玉佩。
姜婵此刻，就是这块玉里一缕可怜的意识，或者说，一个不被承认的“心魔幻影”。
自己现在就是块玉里的小点心，马上就要被吃掉了！
姜婵看着视野里那两个任务描述，意识深处一阵剧烈的波动，差点被那股无处不在的寒意冻碎，这难度，简直是让一只蚂蚁去绊倒一头巨龙！
就在这时，一股宏大、沛然、纯粹到了极点、也冰冷到了极点的意念，如同亿万斤重的无形磨盘，猛地压了下来！
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碾磨力量，一遍又一遍，反复地碾压着她的意识！
这就是凌霄的“道念”！
他正在无意识地、或者说本能地，清除她这个“杂质”！
姜婵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石磨里的小虫子，每一次碾压，都带来一种思维被撕裂、存在被消磨的剧痛和虚无感。
那冰冷的玉佩，似乎就是这磨盘的基座，将碾磨的痛苦清晰地传递给她。
“呃……”一丝无声的痛哼在她意识里溢出，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行！
绝对不能这样被磨死！
强烈的求生欲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破了绝望的冰层！
凌霄？完美？道心通明？
放屁！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完美无瑕的人？！
越是装得完美，底下藏的脏东西可能越臭！
他越是压抑，那点阴暗念头就越像被捂着的火药桶！
姜婵的意识在碾磨的痛苦中疯狂转动，对抗这股道念？她一丝力量都没有，那是找死！
唯一的活路……是利用玉佩紧贴凌霄的优势，找出他埋藏最深的那个阴暗角落，找到那根引线，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宗门大比上，狠狠点爆它！让他自己炸开！
“道心通明”？她要把这层皮撕下来，看看下面是人是鬼！
【心念感知增幅】！
这东西在她意识里一闪。
启动！
嗡……
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注入姜婵虚弱的核心，她的感知像是被强行撑开，猛地突破了玉佩那层冰冷的屏障，探入了外部那个浩瀚无垠的存在——凌霄的识海！
如同坠入一片平静得可怕的银色海洋。
海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日月星辰运转的轨迹，充满了秩序、理性、冰冷的光辉。
这就是凌霄显意识的状态：修炼、讲道、处理宗门事务……一切井井有条，完美无缺。
但姜婵想要的，不是这光鲜的海面，她要潜入海底，寻找那深藏的暗流和淤泥！
她的感知像一根无形的探针，小心翼翼地避开海面上那些代表“完美”的冰冷光辉，艰难地向下，向下，再向下。
压力巨大！
越往下，那冰冷道念的碾磨感越强！
每一次深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被那强大的意念碾碎或反弹。
她能“看到”一些画面碎片：
凌霄在指导一位师妹修炼，语气温和，眼神专注。
凌霄在批阅宗门卷宗，神情冷静，一丝不苟。
凌霄在演练剑法，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瑕疵。
忽略这些表面光鲜，集中所有力量去捕捉这些画面背后的、极其细微的情绪涟漪。
当一位师弟献上家族秘藏的灵茶时，凌霄含笑接受，但姜婵的感知探针猛地一颤……
在接过茶杯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几乎等同于无的“理所应当”感一掠而过，随即被更深厚的“谦和”覆盖。
当一位长老对他近期处理某件宗门纠纷表示赞许时，凌霄恭敬行礼，但探针捕捉到一丝更隐蔽的、被“恭顺”完美包裹住的“理所当然”的漠然。
还不够！
这些都太浅！太淡！不足以引爆！
她需要更强烈的、更扭曲的、被死死压在最深处的东西！
时间一点点流逝。
玉佩散发出的寒意和碾磨感越来越强，姜婵的意识越来越虚弱，探针在深海中的行动也越发艰难。
就在她的感知探针几乎要被碾磨之力压垮时，一股宏大而温和的气息降临了识海。
画面碎片闪现：
一间古朴庄严的密室。
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盘坐云床。
凌霄恭敬地侍立在下首。
清虚真人缓缓睁开眼，掌心平托，一朵九瓣莲花冉冉升起！
这莲花非金非玉，流光溢彩，花瓣上天然符文流转，散发着令人灵魂都感到舒畅的浩瀚生机与至纯灵力。
仅仅是旁观这画面碎片，姜婵都感到一阵暖意。
“凌霄，”清虚真人声音平和，“为师不日将闭关，冲击元婴之境，此‘九转蕴神莲’乃宗门至宝，可护持元神，滋养道基，乃突破元婴关隘的绝大助力……”
凌霄立刻躬身，声音充满敬仰与喜悦：“恭喜师尊！弟子预祝师尊马到功成！有蕴神莲护持，师尊定能一举功成！”
他的表情完美无瑕，是弟子对师尊最纯粹的祝福和信心。
然而！
就在姜婵的【心念感知增幅】全力运转，死死锁定凌霄意念核心的瞬间！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狂暴到扭曲的意念洪流，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狠狠撞进了姜婵的感知！
“凭什么？！！！”
“我为宗门鞠躬尽瘁！耗费无尽心血！事事力求完美！不敢有一丝懈怠！只为凝结无瑕金丹，铸就无上道基！这蕴神莲蕴含天地造化，正该助我圆满金丹，奠定未来通天大道！！”
“师尊他……他寿元悠长！根基深厚！为何非要现在用？为何不能再等等？为何……不能把它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