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握牢银锥,脚步一错朝着阿青猛冲过去,锥尖划破空气,带出尖锐的破风声。
银锥破风的锐响还未消散,阿青手腕已然翻转,绯红刀如天边流霞般掠出,刀身映着林间细碎的阳光,在身前织出层层叠叠的细碎刀花,密不透风。
少女的银锥招招狠辣,专挑心口、咽喉等要害处刺去,却次次被刀身精准格挡,金铁交鸣的脆响震得枝头叶片簌簌飘落,溅起的火星落在腐叶上,瞬间燃起一点微光,又飞快熄灭。
“无胆鼠辈,只会躲?”
少女眼中厉色更浓,左脚尖猛地在地面一点,身形骤然下沉,银锥贴着地面横扫而出,寒光直逼阿青脚踝。
这变招又快又狠,阿青却早有防备,右脚迅速后撤半步,刀柄同时向下沉压,“铛”的一声闷响,刀背重重砸在银锥上。
闷响中,少女只觉虎口一阵发麻,银锥险些从手中脱手,踉跄后退时,看向阿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惊惶——这女人看着年纪不大,实力怎会如此强悍?
阿青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脚尖在地面轻轻一蹬,身形如轻燕般窜出,绯红刀裹挟着凌厉的风势,直劈少女面门。
少女慌忙举起银锥去挡,可这一刀的力道远超她的预料,银锥瞬间被压得向下沉去,冰冷的刀刃几乎要贴到她的鼻尖。
危急关头,少女突然张口,一团淡绿色的毒雾朝着阿青面门喷去——竟是藏在齿间的秘制蛊毒!
阿青却全然不将这毒雾放在眼里,侧身急退的同时,指尖夹着的数枚金针脱手而出,直刺少女眉心。
少女慌忙偏头躲避,金针擦着她的耳际飞过,仍有一枚刺破了她的发髻,几缕青丝随着金针一同飘落。
趁这转瞬即逝的间隙,阿青已欺至少女近前,绯红刀突然变劈为削,刀光一闪,便擦着少女持锥的手腕划过。
“啊!”少女痛呼出声,银锥“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手腕处的鲜血瞬间涌出,很快染红了青色的衣袖。
她踉跄着向后退去,另一只手急忙去摸腰间的青铜蛊铃,想摇响铃铛发出求救信号——她的同伴就在附近,只要铃声响起,立刻会有人赶来营救。
可阿青哪会给她这个机会?身形如影随形,手中刀柄重重砸在少女的心口。
少女闷哼一声,身子瞬间弓成了虾米状,一口鲜血直直喷在地上的腐叶上,染红了一片。
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指尖刚触到蛊铃的边缘,阿青已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绯红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刀锋的寒意让少女浑身一颤,眼中满是恐惧,却仍咬着牙硬撑道:“我是红花寨的圣女,你敢杀我……”
“圣女?”阿青冷笑一声,手腕微微下沉,刀锋已划破少女脖颈的肌肤,渗出血珠,“别说你只是个小小苗寨的圣女,便是五毒神教的圣女,姑奶奶也照杀不误!”
话音未落,她手腕猛地发力,绯红刀如切豆腐般划过少女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满地的枯枝败叶之上,红得刺眼。
少女眼中的恐惧彻底凝固,身体软软地倒在腐叶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片刻后便没了任何动静。
阿青轻轻甩了甩绯红刀,刀身上的血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指尖一点,一朵赤红的灵火落在少女的尸身上,火焰迅速蔓延,将少女烧得只剩一堆飞灰。
接着她走到那两条被黑蝎杀死的黑蛇旁边,用刀将蛇腹剖开,取出两枚饱满的蛇胆,随手扔给黑蝎:“给你打打牙祭!”
黑蝎张嘴稳稳接住蛇胆,咕咚一下便吞入了腹中——这两条蛇蛊的实力不弱,蛇胆对它而言,可是难得的大补之物。
这时元照和佟四海从树后走了出来。
元照皱着眉说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免得惹上麻烦。”
方才听那少女说,她是红花寨的圣女,想必红花寨就在附近,保不齐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阿青点头同意了元照的提议,从腰间取下骨笛放到唇边,呜呜的笛声缓缓响起。
听到笛声的金环鬼面蛛、大白蛾和黑玉蜂立刻从林间暗处汇聚到阿青的身边。
于是三人继续朝着森林深处赶路。
只是他们的运气似乎并不算好,走了没一会儿,便和一群身穿苗族服饰的人迎面撞上——这些人穿的衣服,和先前遇到的少女几乎如出一辙。
虽说苗疆各族的服饰乍一看相差不大,但不同寨子之间,在款式、花纹等细节上仍有许多差别。
而元照她们迎面撞上的这些人,服饰的款式和花纹,都和那少女分毫不差。
领头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男子,皮肤晒得呈深褐色,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粗布马褂,袒露着结实的胸膛——苗疆气候湿热,这里的男子大多都是这般穿着。
他在看到元照和阿青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上前一步,操着流利的官话问道:“二位姑娘从何处而来呀!”
至于二人身后的佟四海,他直接选择性地忽视了。
而黑蝎、金环鬼面蛛、大白蛾和黑玉蜂因为藏在林间暗处,他也并未察觉。
元照冷冷地开口:“有事?”
男子立刻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只是觉得这丛林里危险重重,二位姑娘独自行走,难免会遇到意外,不如随我们回寨子里坐坐,歇歇脚,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阿青和元照悄悄对视一眼,随后阿青笑意盈盈地说道:“好呀,正好天色也不早了,若是没遇到你们,我们今晚恐怕真要在林中风餐露宿了呢!”
男子闻言顿时满脸喜色,连忙说道:“那二位姑娘快随我来吧!”
说着他转身朝着身后的其他人吩咐道:“你们继续去寻找圣女!”
“是!”那群人齐声应下,立刻绕过元照三人,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而元照三人则在男子的带领下,朝着寨子的方向前进。
通过路上的交谈,元照三人得知,男子的寨子果然名叫红花寨,他自己则叫蒙拓,是红花寨寨主的独子。
至于被阿青杀死的红花寨圣女,名叫阿蛊朵。
阿蛊朵从小便展现出极高的炼蛊天赋,手中的双月蛊更是寨中无人能敌,也正因如此,她才被选为寨中的圣女——而那所谓的双月蛊,指的正是阿蛊朵豢养的那两条黑蛇蛊。
大概走了足足半个时辰,一座依山而建的苗疆寨子,终于出现在了元照三人的视线里。
那寨子顺着山势层层叠叠向上延伸,黑褐色的木柱上缠着暗红的藤条,藤条之间挂满了风干的兽骨与彩色布条。
风一吹,布条翻飞,兽骨相互碰撞,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倒有几分野性的韵律。
最显眼的是寨口那两尊一人高的石像,雕刻的是头生双角的蛇形图腾,蛇眼处嵌着暗绿色的玉石,在林间光影的映衬下,泛着冷幽幽的光。
石像底座还刻着密密麻麻的苗文,不知是用来祈福,还是用来震慑外敌。
寨门是用粗重的原木拼接而成,上面钉着泛着铜绿的铜钉,正中央悬挂着一面青铜蛊铃,铃身上刻着各种虫类花纹,与阿蛊朵腰间的那只竟有七分相似。
据蒙拓介绍,这蛊铃的作用,是为了震慑山里的蛇虫鼠蚁——苗疆山林中虫蛇毒物极多,便是擅长制蛊制毒的苗寨人,也难以全然防范。
继续往寨子深处走,只见木楼的屋檐下都挂着银饰和骨制饰品,小到银铃、银片,大到兽骨制成的风铃。
风一吹过,满寨都回荡着“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
路上遇到的寨民,大多穿着与蒙拓、阿蛊朵同款的服饰:女子的衣裙下摆绣着鲜红的花簇,男子则挎着弯刀,腰间别着装蛊虫的竹筒或竹笼。
元照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隐约看到竹笼里似乎盘着细小的虫影。
寨子中间还分布着大片的药田,田里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药材——这也并不奇怪,制蛊本就需要用到大量药材,炼制的蛊虫越是强大、珍贵,所需的药材也就越发稀有和珍贵。
然而,当看到前方出现的一片红色花海时,元照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蒙拓见此,笑着说道:“姑娘是不是觉得很美?这是我们红花寨独有的红色虞美人,我们寨子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元照看了他一眼,心中却不禁冷笑:虞美人?分明是罂粟!
罂粟和虞美人在外观上确实极为相似,但想区分开来也并不困难。
最明显的一点便是:罂粟花茎粗壮,直接从主茎顶端生出,没有分枝;虞美人花茎则纤细许多,多从分枝顶端长出,且花茎上会有细小的刚毛。
(罂粟:
虞美人:
)
而她们眼前这片花海里的“虞美人”,花茎分明光滑无比,连一根刚毛都没有。
虞美人是漂亮的观赏植物,可罂粟却是制作各类毒品的原材料。
元照从那片花海上收回目光,跟着蒙拓继续往前走。
走过一处木楼时,阿青抬头一瞥,目光瞬间微微一凝。
只见那户人家窗前的木杆上,正晾晒着几件和苗族服饰风格迥然不同的衣服。
而这几件衣服,阿青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们昨日在红河城客栈救下的那两名轮回阁杀手的衣物。
一时间,阿青的眼神飞快地闪烁了几下。
这些衣服出现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那两人此时也在红花寨中做客;要么,两人已经遇害。
而阿青更倾向于第二种——那二人本就是杀手,行事谨慎,轻易不可能将自己的贴身衣物交给外人。
元照和佟四海察觉到了阿青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立刻看到并认出了那些衣物。
三人都不动声色地继续跟在蒙拓身后,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很快,他们便被带到了一座木楼前。
这座木楼建的比寨子里其他的木楼都要高耸,总共分为三层,就连木柱上雕刻的花纹,都比别家的复杂精致许多,一看便知,住在这座木楼里的人身份不简单。
果然,下一秒便听蒙拓介绍道:“二位姑娘,这就是我家了,快随我进来!”
说着,他领着元照三人顺着木梯一路向上走去。
到了二楼之后,他们被引进一间宽敞的堂屋。
一进门,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便扑面而来;只是在这草药香气中,阿青还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屋内的地面上铺着厚实的兽皮,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竹桌。
竹桌后面,坐着一位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神态威严。
男子身边,跪着一位面容略显苍老的中年女子,只见她面无表情,双眼中没有丝毫光彩,只是机械地低着头,给那名中年男子倒酒。
看到蒙拓带着三个人回来,中年男子惊讶地站起身,开口问道:“阿拓,这三位是?”
随着他起身,原本跪在旁边的中年女子也跟着站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始终低垂着脑袋,像个温顺的仆人。
“阿爹,这两位是元照姑娘和阿青姑娘,是我在林中遇到,请来寨子里做客的。”蒙拓热情地向中年男子介绍元照和阿青,但依旧像先前一样,忽视了佟四海。
接着,他又转身向元照三人介绍起中年男子和女子的身份。
不出所料,那中年男子正是蒙拓的父亲,也是红花寨的寨主,名叫蒙烈。
而让元照三人意外的是,那中年女子并非仆人,而是蒙烈的妻子、蒙拓的母亲,名叫林婉玉。
这个名字温婉雅致,倒不像是苗疆本地人的名字。
听完蒙拓的介绍,蒙烈立刻满脸热情地说道:“原来是元姑娘和阿青姑娘,快请坐,快请坐!”
这父子俩的官话都极为流利,听不出半点苗族口音。
元照三人坐下后,蒙烈对着林婉玉吩咐道:“夫人,快去给客人泡壶好茶来。”
林婉玉轻轻点了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蒙烈脸上带着笑意,开口问道:“不知二位姑娘从何处而来?”
元照随口编造道:“我们从幽州逐鹿郡而来。”
蒙烈闻言,面露惊讶之色:“哦?逐鹿郡离我们南疆可有千里之遥,二位姑娘怎么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元照继续胡诌道:“实不相瞒,我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只是最近家里的生意被同行挤压,处境艰难。
我爹听人说南疆的药材品质是一等一的好,便让我和妹妹过来考察一番,看看能不能开辟新的货源。”
“那可真是不容易啊!”蒙烈闻言,面露同情之色,可很快又笑了起来,“不过姑娘说得确实没错,我们南疆的药材,品质确实是顶尖的。”
这话蒙烈倒没夸张——南疆气候湿热,多深山老林,独特的环境极适合各类药材生长。
人们常说“毒、药不分家”,若南疆的药材资源不丰富,又怎会孕育出如此多的毒师与蛊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