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就最好,否则,就是你夏刈自作主张。下去办吧,其余的,一切都要等皇上做决断!本宫不想看见你不听话!”
夏刈垂眸:“奴才遵命!”
他转身,带着一众侍卫离去。
“卫芷,派人,将甘露寺的莫离接来,本宫看谁敢轻举妄动!”
陵容的声音不大不小,夏刈这等习武之人,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身影没有停顿,飞速离去。
卫芷担忧道:“娘娘?”
“本宫就是要让他听见。”就是要让皇上都听见,就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
陵容冷冷而笑,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最明面上的试探了,皇上想看自己会不会愚蠢,够不够狠毒,会对端郡王杀之而后快?
只怕,他想听见,也听不见了。
“皇后娘娘,请留步。”
回过身去,却见小厦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头,恭敬地垂着头,似乎等候多时了。
九州清晏,侧殿中。
三阿哥坐立不安:“如何,我额娘接出来了么?”
“王爷放心,多事之秋,皇后她忙不到这头,娘娘一定会被平安接来的。”
张廷玉稳如磐石,轻声宽慰着他。
若非他打了包票,能从甘露寺将李氏娘娘接出来,王爷优柔寡断的性子,倒未必能这样放心采纳自己的意见。
“夏大人来了!”
忽地一声高呼,只见夏刈快步走了进来,他凌厉地扫视了众人一眼,三阿哥急得不行。
“如何?偏要本王在此等候许久!”
夏刈行礼道:“劳王爷久等,如若不然,贸然进殿,岂非将逼宫的名头坐实?名正言顺的,倒成了偷鸡摸狗。幸而,皇后一众人不过手无寸铁的妇孺,御前侍卫听奴才调遣,已经全被拿下!”
“好!好!”三阿哥松了一口气,大喜之下连连点头。
张廷玉起身问道:“六阿哥何处?”
“亦在皇后身前。”
这时,张廷玉忽地跪在三阿哥面前,道:“王爷清君侧,拿下弑君害母的逆后,只是六阿哥幼子懵懂,王爷代陛下处置皇后,却不可以杀害手足!”
三阿哥素来重情,又被这么一牵着鼻子走,顿时连声对夏刈吩咐。
“不错,皇后对皇阿玛下毒,理应处死,且赐她自尽保全体面,六弟暂且关押宗人府!”
这时,却有人道:“王爷,处死皇后,将来必使六阿哥心存怨恨,王爷心善留他一命,难保将来,他要替母报仇啊!”
张廷玉急道:“王爷,做事不能做绝,成王败寇,日后清算也不迟。”
“王爷,斩草不能除根,后患无穷啊!”
三阿哥愣在原地,半晌,缓缓抬起了手。
“传令,将六阿哥……”
静谧一片的寝殿内,皇上缓缓喝完了药。
屏风外,忽然有窸窣的动静,随即,将药碗放下的弘昼回身看清,顿时双眼赤红,几乎迸裂出来。
一身明黄凤凰旗装的陵容跟在小厦子身后,平静而稳健地走了进来,无悲无喜,似赴死前的平静一般。
看得弘昼心惊肉跳。
陵容抬眸,见床上坐着的皇帝神色清明,面色如常,亦是平静地审视着自己,心底并无一丝恐惧,由衷地想笑出来。
笑自己知道他是装的,笑他知道自己发觉了他是装的,也笑到了今时今日,他才真正的又平视了自己。
而在此之前,自己不过是个容色上乘、性情温和的深宫女子罢了,即便,自己是大清的皇后!
瞬间。
泪从面上滑落起来,陵容盈盈拜倒在床边。
“皇上!皇上,您终于醒了,臣妾日夜难眠,终于您醒了过来,否则,臣妾和六阿哥,便会命陨此刻!”
那双大手依旧温和而有力地覆在她的发间,岁月无痕,依旧是柔软的青丝绕指。
皇上垂眸看着她,语气一如往昔般怜爱,他的神色,陵容看不见,可弘昼看得清楚。
他几乎不敢呼吸。
“皇后,有朕在,你自不必害怕。何况,你何必担心自己和福乐的安危,应该是弘时害怕才对!”
陵容懵然抬眸:“皇上此言何意?若非皇上您让夏刈保护臣妾母子,今日三阿哥便会逼宫,哪里有臣妾母子的活路?”
皇上冷眼盯着她,一眨不眨。
“可是朕在梦里听说,皇后你很能干,连谁来继承大统,都替朕想好了。”
随即,他将里头的衣裳拿出来,丢到了陵容面前,看向了小厦子。
“拿把剪子来,让皇后拆开来,瞧瞧里头是什么。”
陵容接过了剪刀,不能下手,犹豫地看着皇帝,眼底一片冰凉。
“皇上,这是何意?”
这不是一场荒诞的试探,过后所有人能云淡风轻,是一定会有输家的,而一旦输了,就永远与那个位子无缘,可赢了的人,也未必有好下场。
皇帝,一定要挑开这层纱布。
“里头是遗诏,你不想看看么?”
小厦子垂眸道:“皇后娘娘,昨夜您不在的时候,夏刈密禀,您调换了密诏。”
陵容冷冷道:“原来皇上早就醒了,臣妾好担心,臣妾冤枉。”
皇上转眸,看向五阿哥。
“既然皇后不动,那你来剪开。”
五阿哥只得接过剪刀,利索地拆开,他不能有一丝迟疑。
陵容垂下眸,静静等待着什么。
“皇阿玛过目。”
皇上接过,打开的一瞬,瞳孔一缩,沉默了片刻,才一言不发地放到了陵容的手上。
陵容不必看,也知道是什么,却要做一做样子,只上头赫然写着:
“……传位于五阿哥弘昼……”
五阿哥也看到了,只觉得脑中轰然,头皮有些发麻。
地上的陵容抬眸,看了看皇上,看了看迷惘和紧张的五阿哥,恭顺不已。
“原来皇上,其实是属意五阿哥的,难怪,端郡王会错了主意,这样急不可耐。”
短短一句话,就胜过千言万语的解释。
皇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弘时终究还是输了,他绝不是皇后的对手。
而他的容儿,有足够保护自己和年幼福乐的能力,她很聪明,做事也有分寸,点到为止,更是滴水不漏。
甚至她的聪明,有些太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然而,他不能去怪她,因为,是自己决定试探,将她逼到此处,露出她的獠牙。
他缓缓抬手,像从前无数次一样拉着她起身,眼底无情的笑。
“皇后,是朕错怪你了。你,很好,不愧是朕的皇后。”
陵容含笑,亦是不达眼底。
“臣妾只愿皇上平安无事。”
帝后二人,心照不宣,即便过了试探,但却从此至亲至疏,皇上怪不得皇后手段狠辣果决,皇后亦恨自己略逊一筹。
屏风前,五阿哥似乎明白了一切,他用一种哀悯的眼神,静静望着她,转而看向帝王的眼神,更是挥之不去的血色。
此刻,夏刈的声音从屏风后冷硬地响起。
“回禀皇上,端郡王意欲处死皇后,终生幽禁六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