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头挺亮,桑老蔫领着彪哥,爷俩跟俩成了精的大耗子似的,捋着墙根往家走,彪哥先扒墙头看了看,一切正常,招呼老爹上墙回家。
悄摸地翻过了院墙,落地都没声儿,桑老蔫还假模假式地掸了掸裤腿儿,好像刚才不是翻墙是出席完啥正经场合回来。
“爹~~爹~咱~~~咱这算~算凯旋了不?”彪子压着兴奋劲儿,磕磕巴巴地问,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走路都飘。
跟着爹、师父还有好兄弟光明,整了这么大的事,这会儿事了,激动的直哆嗦。
桑老蔫得意地一扬脖儿,压低嗓门:“那不必须嘛!你爹我出马,一个顶俩!啥前儿失过手?记着嗷,今晚这事儿,烂肚里头,跟你媳妇儿都不能嘚啵一个字!”
说完,他好像才想起来啥,做贼似的四下撒摸一圈,然后飞快的打开包,从那些钱里拿出一沓子,嗖一下塞老四手里:“拿着,自个儿零花儿,留着慢慢花,别让你妈瞅见。”
彪哥感动得眼泪巴嚓的,还得是亲爹啊!刚想整两句掏心窝子的感激话,就听门洞黑灯里传来一个贼拉熟悉还带着冰碴子的声儿。
“哟嗬!这谁呀?大半夜的不走大门,学那水浒传里的好汉飞檐走壁呐?还偷摸塞钱?桑占魁,你这是挣了多大个元宝啊?这一沓子少说一千块吧,啥时候你都富裕到一千块钱都成零花儿了?”
彪哥当时血都凉了,意识瞬间发散,我是谁,我在哪,我干嘛来的?
这声儿不高,可像定身法似的,嘎一下就把桑老蔫和桑彪给定那儿了。爷俩僵了吧唧地转过身,就见桑母抱着胳膊缓缓的从黑门洞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俩。身上披着件外套,一看就搁这儿等半天了。
完犊子了!桑老蔫心里一咯噔,但多年的老地下党,能让媳妇吓唬住吗。彪哥就完蛋了,吓得一缩脖,恨不得躲地缝儿里去,手里那钱攥得死死的,藏都没地儿藏。
脸上立马堆起谄媚的笑:“哎呦~~翠萍!你~~你咋还没睡呢?这大半夜冷风嗷嗷的,杵这儿嘎哈呀?来来来,把我褂子披上,俺们爷俩就是黑市溜达溜达,瞅瞅有啥好东西捎回来点。回来晚怕吵吵你,才翻墙头子的。是不是我不在炕上你睡不着啊?”
桑母脸一红,老不正经!嗔了自家老头一眼,都是老狐狸,少跟我这讲聊斋!桑老蔫这点儿花花肠子,在她眼里就跟透明似的。
“溜达?”桑母眉毛一立,走到儿子跟前,手一伸:“溜达用得着揣这么老多钱回来?老四,拿来妈瞅瞅,你爹给你发的啥夜班辛苦费?”
彪哥哭丧个脸,瞅瞅他爹。桑老蔫心想你个完蛋玩意儿,你他妈瞅我干Jb啥!
可还是赶紧上前一步,想和稀泥:“翠萍~~你看你,孩子都多大的人了,我给俩零花钱能咋的?咱家现在也不差这仨瓜俩枣的。”
桑母语气带着嘲弄:“零花钱?桑占魁,你拿我当二傻子糊弄呢?你们爷俩一个月挣多少钱可都跟我兜里揣着呢,这一千块哪来的?你们爷俩是去溜达了,还是去端了土匪窝了?”
她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扫过桑老蔫有点儿鼓囊的腰和儿子那藏不住事儿的怂样。
“说吧,又背着我鼓捣啥掉脑袋的营生了?前儿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回来,是不是就跟这事儿沾包儿了?”
“没有!绝对没有的事儿!”桑老蔫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就是~就是帮了个老哥们儿个小忙,人家过意不去,给的辛苦费,正道来的!”
“哦?哪个老哥们儿这么阔气?说出来我听听,我也去谢谢人家。”桑母步步紧逼。
“就~~就以前一个老战友,你不认得。”桑老蔫开始胡诌八咧。
“老战友?姓啥叫啥?在哪儿高就?帮的啥忙?桑占魁,你编,你就接着编!你是不是又去搞你那些神神叨叨的勾当了?这都啥年月了?消停日子过够了是不是?”
桑母越说越来气,眼圈儿都红了:“你忘了当年脑袋别裤腰带上啥滋味了?忘了咱那些没挺过来的老伙计了?现在好不容易消停了,儿女也都成人了,咱也能过上安省日子了,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这一下可捅桑老蔫肺管子上了,他立马慌了:“翠萍,你看你,说这玩意儿嘎哈!我这不是囫囵个儿回来了吗?就一丁点儿小事儿,真的,没啥风险。”
“没啥风险?没啥风险你翻墙头子?没啥风险你偷摸给儿子塞钱堵嘴?桑老蔫,我跟你过这么些年了,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儿!”
桑母越说越生气,声儿都带哭腔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瞅你晚上出门,这心就提到嗓子眼儿?你这把老骨头了,还当自个儿是小年轻呢?这要是真碰上那不要命的。。。。”
瞅着老伴儿真急眼了,还掉金豆子了,这事可大了~~桑老蔫彻底麻爪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桑老蔫,就怕媳妇儿抹眼泪。他赶紧上前想拉媳妇的手,被一把甩开。
“翠萍,翠萍你别哭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桑老蔫搓着手,像个闯祸的半大孩子。
“我~我这不是寻思,挣点儿外快,给家里添补添补嘛,你看你,跟我大半辈子,也没享着啥福,是不是。”
“我可不享你那用命换来的福!”桑母抹了把脸,瞪着他。
“我就图你个平平安安!钱多钱少,够花就得!你非得作妖!今儿个你不把话说明白,这钱咋来的,干啥用的,往后还有没有,咱俩没完!”
桑彪在旁边上大气儿不敢出,心里合计我这会儿回去应该不会被注意吧?然后一毫米一毫米的往屋挪。
桑老蔫嘿嘿嘿的傻笑,挤出老为难老委屈的样儿:“唉!行!行!我说!我坦白!”
一副肉疼舍不得的架势,从腰上把小布包掏出来,递给媳妇,“你看,都在这儿了,就~~就挣了这么多,本想着买个镯子,给你个惊喜。。。。”
桑母半信半疑地接过小包,掏出来一瞅,里面是大概四千来块钱。
彪哥在旁边看的脸都吓白了,剩下五千呢?大黄鱼呢?光明说拿出1万还有金子给妈,结果。。。。还得是亲爹啊!
“就这些?”桑母掂量着钱,盯着桑老蔫的眼睛。
桑老蔫一脸的心疼肝疼肉疼外带十分的真诚:“可不就这些嘛!翠萍,你还不知道我啥人吗?就是捣毁了上回提的那个卖猪肉的贼窝,就是一帮猪肉贩子,我们爷几个黑吃黑了一把。我保证,就这一回,下不为例!往后我天天搁家陪着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行不?”
盯着他瞅了能有一分钟,瞅得桑老蔫心里直发毛,差点以为自个儿演漏了呢。
终于,桑母又叹口气,语气软和下来,带着后怕和心疼:“老蔫啊~我不是图你给我买啥镯子,我是怕啊~咱这岁数,经不起折腾了。你说你要是有个好歹,让我可咋整?”
说着桑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桑老蔫前儿个摔伤还没好利索的嘴角:“还疼不?”
桑老蔫心里一热乎,抓住老伴儿的手:“不疼了,早不疼了。翠萍,你放心,我有准儿,真没危险。我答应你,往后尽量不让你操心了。”
“哼,信你都有鬼了!”桑母白了他一眼,但语气已经缓过来了。
“下不为例!再让我逮着你背着我鼓捣这些悬乎事儿,咱俩就离婚!”
“是是是!保证没有下回!”桑老蔫点头哈腰,心里乐开了花,这关总算混过去了。
又扭头瞅着缩边儿上的桑彪:“你还搁这干哈呢!这一千块没收!充公!赶紧给你妈,这么些钱你会花吗你就拿着!”
我也妹说要啊,你硬塞给我的。这趟活干的,一分没落着,挨了顿数落,自己还搭20。
桑彪如获大赦,赶紧把烫手的一千块上交:“妈~妈我~我~~我错了!再~~再~再也不敢了!”
桑母这才得劲儿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得了,折腾半宿,都滚回去睡觉!”
看着老伴儿转身回屋的背影,桑老蔫悄摸擦了把冷汗,跟儿子对了个眼神儿,都从对方眼里瞅见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俩人一错身,彪哥感觉怀里多了个裹得紧紧的布包。
然后彪哥意识里就剩下藏哪~藏哪~藏哪~藏哪~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