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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的剑锋犹利!”他嘶声喝道,声音虽沙哑却如金铁交鸣,在山谷间回荡,“尔等的刀枪,可还提得动?!”
这一剑,仿佛劈开了凝固的绝望。
李崇武怔怔望着树干上深深的斩痕,浑身一震,忽地重重叩首,额头抵在焦土上,嘶声喊道:“臣!愿为殿下前锋,死战到底!”
“愿随殿下死战!”
残兵中先是爆出几声零星的吼叫,随即迅速汇成一片雷鸣般的呐喊。
不少士兵挣扎着撑起身体,去摸索身旁卷刃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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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陈仓百余里外,一辆宽大的马车停靠在水源旁。
凤倾城坐在支起的大锅前,轻轻搅动着锅里的野鸡汤。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几人表面相安无事,虽不再有刀剑相向的场面,小摩擦却是不断。
比如昨日,凤倾城忽然说想吃肉,说没肉吃就不走了——因为走不动。
天可怜见,这些天她一步路未走,每日都是坐在马车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李令行闻言,立马吩咐博古和乌苏去打猎。
傍晚时分,两人带回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待他们处理干净内脏,正欲上火烤制时,凤倾城又提要求了。
——她要吃肉,却不吃烤的,偏要喝炖汤,说近来天凉,喝汤暖胃……
于是只得另起炉灶为她炖汤。
博古看着她不紧不慢搅动汤锅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搐——他从没见过这么麻烦的女子。
眼前这口锅,原本是她用来烧水沐浴的。
被掳的第三日,这位祖宗就耍小性子。
清晨出发时不肯动身。问其原因,竟说多日未沐浴,觉着自己身上味重,非要烧水沐浴不可。
可这荒郊野外的,去哪找沐浴的用具和热水?
好说歹说就是不走。最终李令行只得妥协,命博古去寻,他奔波半日,才在二十里外一户农家花重金买回这口大锅。
自此,他们的骡车不仅要载着凤倾城,还得拖着这口锅。
自从有了这口锅后,她不止沐浴泡脚要用热水,连日常喝水也须温热。这一路上,博古被折腾得几欲抓狂。
李令行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却从不亲手操办,所有杂活累活最终都落在博古与乌苏身上。
有几次博古忍不住回嘴,让她叫自己的护卫动手,凭什么同样是护卫,她的护卫闲的似个大爷,自己却日日累如狗?
每每这时,凤倾城便眨着一双无辜的丹凤眼反问:“你们真确定让寒影做?不怕我们沿途留记号?当然,如果你们不介意,那就寒影去……”
此言一出,博古只得认命。
正因为她一路不断作怪、拖延,原本昨日就该到关中的行程,如今竟还在陈仓境内。
这二十多天,大王已来信催促多次,主子依旧陪她不紧不慢地走。
博古只盼主子回去别受重罚——不然他定不会轻饶这女人。
“汤好了吗?”李令行凑近锅边,深吸一口气,“哇,好香!没想到你不仅人美心善,还擅厨艺。凤倾城,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他马屁拍得毫无负担,博古在一旁却听得有些无语。
人美还好说,心善在哪?他半点没瞧出来这人心善。至于厨艺,尚未入口就夸赞,主子做人实在毫无底线。
“我不会睁眼说瞎话。”凤倾城一句话噎得李令行差点背过气去。
博古暗暗翻了个白眼,心下暗忖:主子非要自讨没趣,他提醒再多也无用。
凤倾城尝过汤味不错,自先盛了两碗,一碗留给自己,一碗递给了寒影,随后便端碗坐到一旁喝起来,全然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
李令行三人早已见怪不怪。
乌苏主动起身盛汤,先是递给主子,然后博古,最后才是自己。
热汤入喉,鲜香满溢,味蕾顿时得到了满足,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
李令行满足地眯起眼,连日疲惫仿佛随着这口热汤消散殆尽。
这一刻食物带来的满足,让他全然忘了方才凤倾城的挤兑——只要每日有这般好汤可以喝,她怎么说他都行。
博古端着汤碗,耳根微热。
方才自己还在心里嘀咕她,此刻却喝着她亲手炖的汤,不免有些讪讪。
他偷眼望去,凤倾城正小口喝汤,垂落的发丝间侧脸清冷,篝火映照下仍如覆寒霜,却掩不住其绝世姿容。他忽然有些理解主子了。
“凤倾城,”李令行忽然开口,“下次什么时候炖汤?”
他一脸期待,似已食髓知味。
凤倾城抬眼,似笑非笑睨他一眼:“想喝?”
李令行连连点头,神情活似讨食的大犬。
“一百两一碗,想喝随时找我。”说罢,她饮尽最后一口汤,搁碗起身走向马车。
身子最近越发畏寒了,未至深夜,手脚已冻得发麻。
得在下个城镇再添些御寒的衣物才好,昨夜竟冷得睡不到三个时辰。
她抬头望一眼天边新月,离京已近一月,也不知谢知遥在京可好,素素她们又如何。
照这脚程,再有五六日可至鼓阳城,齐天珩那边情况未明,安阳的粮草不知是否已平安运抵?
思绪纷沓而来,她不自觉攥紧双手。
身后几人的来历,她已猜出七八分。
想来应是西夏暗探,却不知掳她目的何在?
那位自称令行公子的,在西夏又是何等身份?观博古、乌苏待他之恭谨,出身定然不低。
他们究竟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为何能一忍再忍?
寒影望着姑娘走向马车的背影,犹豫地看向李令行。
“有话直说,不必犹豫。”李令行边说边舀了第二碗汤,汤肉俱全。
“令行公子,我家姑娘曾患重病,身子亏的极厉害,尤其畏寒。如今临近边关,天寒地冻,她的症状只怕会愈发加重。”
昨夜姑娘半夜就醒了,他在外听得清楚。
素素如今不在她身边,寒影自觉诸多事情力不从心。
李令行喝汤的动作一顿。
畏寒?所以她才每日要求早早停下,并非故意拖延行程?
他还道是她耍心机拖延,原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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