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天,残月如钩。
谁也未曾想,不过间隔五年,银月秘境竟会再开,这打了所有势力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银月令作为秘境入场券,各大势力早年便有囤积,倒不必为令牌焦头烂额。
真正让各方势力头疼的,是进入秘境的人员遴选。
按往常惯例,底蕴深厚的大势力都会安排一位临界五品的半步武王,强压境界不突破,以领队之姿统筹秘境之行,抢占机缘。
可五年光阴流转,当年的临界强者或已成功突破武王境,或远走他乡历练寻突破契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召回。
更棘手的是,各大势力内部党派林立。
谁都清楚秘境之行藏着滔天好处,为了争夺名额,各势力内明争暗斗不断,一时间皆是焦头烂额。
内部纷争虽乱,却还在可控范围内,算不得真正的动乱。
可当一则流言在银月城悄然蔓延,整座城池彻底沦为即将引爆的火药桶。
......
是夜,残月浮空!
月辉清辉如练洒落青岚山顶,照透满山漂橹的血腥。
往日里气派高大的紫檀山门,早已劈成数段,沾着暗红的血渍。
烫着 “青岚” 二字的牌匾斜插地面,鎏金字体也被血污浸染,只剩斑驳金色在月下泛着冷光。
山门内的青石路已彻底被鲜血浸透,踩上去发出黏腻的 咯吱声。
十几具身着青衣的青岚山弟子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路旁,身体或残或缺,双眼圆睁着望向天空。
护宗大阵早已破碎,淡青色的光幕只剩零星的光点在空中消散。
而在大阵残骸前,青岚山主林靖远正以一种惨烈的姿态伫立着。
左臂从肩膀处齐根而断,伤口处的血肉外翻,鲜血顺着断臂截面不断滴落,在脚下积成一滩血洼。
右腿膝盖以下不见踪影,断肢处可见惨白的断骨。
他只能靠手中精铁长剑拄着地面,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身上那件整洁的青色长袍,此刻已被血尘染成黑褐色。
衣摆处布满了刀劈剑砍的破口,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伤口,每一道都深可见骨。
可即便如此,林靖远依旧将青岚山最后的十多个年幼弟子护在身后。
残破的身躯如同一堵摇摇欲坠的高墙,他眼中燃着悲愤火焰,死死盯着前方那五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
“尔等何人?”
林靖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震怒之下,每个字都牵扯着胸前伤口,让他忍不住咳出血沫溅落身前地面。
但他依旧挺直脊梁,剑尖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痕迹,悲愤欲绝的朝着来人怒喝:
“我青岚山素来与人为善,从未与人结下死仇,你们与我宗究竟有何仇怨,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目光扫过满地弟子的尸体,眼中的悲愤几乎化作实质,身体伤痛已然疼到麻木,只剩满腔怒火无处安歇。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银月城的规矩在此,你们这般肆意杀戮,就不怕银月卫追责吗?!”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回应的意思,五道黑袍人影始站立原地,周身气血如墨汁般浓稠,连呼吸声都未曾泄露半分。
林靖远目眦欲裂中,为首那人却如鬼魅般掠过青石路,手中短刃在月下拉出道道残像,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他瞳孔骤缩,想要抬手格挡,短刃已然划过脖颈。
“噗嗤 ——”
鲜血溅在身后弟子脸上,那弟子双目呆滞。
看到自家山主的头颅从脖颈处滚落,在沾满血污的青石路上滚了两圈,最终停在山门的断木旁。
林靖远双眼圆睁,看着自己无头尸身屹立原地,热血如泉从断腔喷出。
那黑袍首领甩去刀刃血浆,只冷冷吐出四字:
“一个不留。”
...
墨山率银月卫疾驰赶至时,热血已凉。
望着眼前惨状,墨山如遭雷击,脚步瞬间僵在原地。
断裂山门旁,林靖远无头尸身依旧屹立不倒。
头颅滚落在一旁血洼中,怒目圆睁,眼眸中的悲愤与不甘,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墨山的心脏。
在他身后,弟子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最小的那个孩子甚至没超过七岁。
“统领……”
身后银月卫们赶到,看到这般惨状,个个目眦欲裂。
这般灭门血案,在银月城成立后,已有百年未曾发生。
有人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身为银月卫早已见惯生死,但连稚童都不放过,凶手手段狠辣到令人发指。
墨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与悲恸,走到林靖远头颅旁,蹲下身。
他指尖微微颤抖,轻轻拂过老友冰冷的脸颊,试图将那双圆睁的眼睛合上,可指尖触及的皮肤早已僵硬,眼皮竟纹丝不动。
“老林……” 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来晚了。”
两人师出同门,年轻时一同游历江湖。
他当年一招惨败于赫连海之手后心灰意懒,投身银月卫寻求安稳。
这位老友却始终坚持武道初心,十年前在此收徒立宗,本以为能安稳度日,却不料落得如此下场。
上个月两人还把酒言欢,自己曾言,待自己从银月卫退休,就来青岚山当一个太上长老。
可如今,天人永隔。
墨山的拳头死死攥紧,暴怒的血气在拳头上凝聚,几乎要将青石地面砸裂。
“统领!”
副将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打断了墨山的失神。
“敌人手段狠辣,宗门上下无一生还,现场未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痕迹。”
副将顿了顿,补充道,“和之前一样不像是仇杀,我查过了,宗门宝库被强行破开,金银财物损失不大,唯独少了…… 三枚银月令!”
“果然是冲银月令来的!” 墨山双拳紧握,指节泛白,“这是第几家了?”
“又是银月令……” 墨山的声音冰冷,“这是今夜第几家了?”
“算上青岚山,这是第七起了,同样的满门屠灭,没留任何活口。”
副将眉头紧锁:“凶手没留下任何气息,显然蓄谋已久,做事滴水不漏。”
墨山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满地尸骸,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
“满门灭口,不留活口,一点线索都不留下…这群畜生,他们是笃定我们查不到吗?”
他猛地转身,对身后的银月卫下令,“给我查,每一个角落,哪怕是一片碎布,一滴血,都不能放过。”
“是!”
银月卫们齐声应道,立刻分散开来,开始仔细搜查现场。
墨山则再次走到林靖远的尸身旁,看着老友残破的身躯,心中的悲恸与无力交织。
“统领,请节哀!”
副将显然知道二人关系,但还是沉声沉声提醒道。
“凶手残暴,青岚山不是第一家,也不会是最后一家,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墨山无奈地长叹一声,眼底满是疲惫:“先把情况汇报给城主府。”
视频通讯接通的瞬间,屏幕那头的南文风看清现场惨状,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这是第几家了?”
墨山将现场情况详细禀报,随后急切请求:“大统领,如今乱象频发,我麾下人手早已捉襟见肘,恳请从另外三门银月卫抽调兵力支援。”
“不行!” 南文风断然拒绝,“其他区域的情况比你这边更严重,根本抽不出人手。你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守住辖区安稳。”
“什么?” 墨山惊得瞳孔骤缩,“局势已然糜烂到这种地步?那则流言,真有如此大的蛊惑力?”
通讯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顾城主声音悠悠传来:
“此次秘境开启本就诡异至极,‘广寒宫出世’的流言又恰好击中了各方势力的贪念,他们信之不疑也不足为奇。”
“既然是流言,为何不追查其传播根源?短短半日便传遍银月全境,背后必然有人刻意推动!” 墨山愤愤不平地追问。
顾风眠闻言,目光微微一闪,随即缓缓道:
“如今追查流言根源已无意义,今日才是第一日,后续只会愈发艰难。往后等周边三座大城收到消息,一旦他们插手,我们的压力只会更大。”
“什么?” 墨山惊骇欲绝,“就因一则流言,他们竟也会疯到插手银月城的事务?”
顾风眠发出一声冷笑,语气意味深长:“流言?是不是留言,现在断言为时过早。”
墨山心头巨震,颤声问道:“难道…… 难道这次那传说中一直封闭的秘境核心,真的要出世了?”
顾风眠背过身,望着窗外悬于天穹的残月,“真真假假,谁能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通讯挂断,墨山望着满地尸骸,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银月城的太平岁月,结束了。
“银月异变,广寒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