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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嫁给了我,往后便是苏府的二少夫人。”

“苏家没那么多的规矩,你只需恪守本分,不做出阁之事,这府上该是你的,没人能抢走。”

苏鹤临的声音格外的冷静,冷静到乔蓉听不出他话里哪怕一丝的起伏。

恰恰就是这样的冷,令她心中发凉。

如今不必照镜子,乔蓉都能想到自己的脸色有多不好看。

她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不那样丢脸,勉力撑起一张尚还能看得过去的模样,道:“官人的意思,妾身……怎么听不明白?”

苏鹤临将她脸上的每一点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他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点儿伤心,三分落寞,她生了一副温和的面向,安静时就像是潭中的水一般,缓缓的,只偶尔风吹动,荡出几许涟漪,倒是如今这般表情,让她看上去更生动了些。

但也仅限于此。

苏鹤临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更何况,他以为他们之间还并不是能谈感情的关系。

于是,他几乎是很快便忽略了乔蓉脸上显而易见的,因他的话导致的伤心。

并道:“乔四娘,你听的明白的。”

乔蓉张了张口,他的声音实在太冷,冷静又冷漠,全都是对她的。

她到底只是闺阁女子,死缠烂打的火候还只掌握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皮毛,如今这般情形,要她还如何有勇气胡搅蛮缠地问下去呢。

她几乎是很狼狈地垂下了头去,脑子很乱,只道:“官人,你既说完了,便走吧。”

“……”

若是往常,苏鹤临一定很快便走了。

今日却等了许久,也不见苏鹤临有什么动作。

她不禁又抬起头来,目光询问般地落在他脸上,接触到他的眼睛时,又稍稍偏下去,实在无处安放的眼神,最终逡巡了一圈儿,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插着花的花瓶上。

苏鹤临,“……今日我在你这儿宿下。”

乔蓉的眸颤动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若是寻常时候,她真要以为这是天降的惊喜,眼下却不敢有这份心思了。

“为什么?”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乔蓉便问了出来。

苏鹤临抿了抿唇,瞧了她一眼,“我母亲的性子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乔蓉顿了顿,心下了然。

原是叶夫人让他来的。

叶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对府中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很温柔,乔蓉这几日与她接触下来,自然也能感受到夫人的好,若是叶夫人开口了,那苏鹤临今天能来,还能宿在她这院儿里,也不意外了。

“官人若是不喜欢,为何还要委曲求全?”

她也不知是怎的,就是这样问了出来。

问完了,她已然有点儿后悔了。

但已经问出了口,并且,她确信,对面的男人将每一个字儿都听到了。

果然,只见苏鹤临眉毛一挑,“你要赶我走?”

乔蓉几乎是立刻为自己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睡榻,你睡床。”

苏鹤临的声音不大不小,说完了便自顾自地起身,往外走了。

也不知是要干什么去。

眼瞧着,他那一双长腿便要跨出门槛,身后,乔蓉忽然站起身,咬了下唇瓣,道:“官人今日说的这一番话,妾身听进去了,只是官人大抵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除非你休了我,不然我是不会放弃的。”

苏鹤临的脚步一顿。

他没转过头,乔蓉也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

她只听着他道:“乔四娘,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对了,你姐姐的事情,母亲让我来安慰你,但我想你也知道,你三姐她都做了什么,你如今便是担心也是无用,她的生死,还要由陛下定夺。”

乔蓉的唇颤了一下。

苏鹤临完全没有看到,他就像是个为人搭建起来的机关鸟一样,张嘴便开始吐出毒刀利箭。

“明日母亲那儿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乔蓉的唇瓣咬的泛白,但还是极力克制着,“我知道的。”

“嗯。”

姐姐她如今怎么样了,她是还在东扬州,还是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

乔予眠再次有意识时,目之所及,是一间比之启祥宫主殿也不差到哪儿去的房间。

她转了两下眼珠,睁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是在马车外走着的,至于她究竟走了多久,乔予眠早记不清楚了。

嗓子很干,乔予眠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这声音并不大,坐在不远处桌边打盹儿的冬青却腾地一下便从凳子上弹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乔予眠床前,“娘子,您可终于醒了……”

“水……”

“对,对对,奴婢这就去给您倒水。”

冬青又很快从床边起来,手忙脚乱的去桌边倒水了。

乔予眠撑着身体起来,这一动才发现,她不但嗓子不舒服,就连四肢关节都是酸疼的。

冬青很快端来了水,喂到了乔予眠嘴边,乔予眠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这是哪儿?”

“娘子,咱们眼下到黄州城了,这里是黄州行宫。”

黄州行宫……

原来已经离永嘉城很远了。

“我睡了多久?”

“眼下已经过了将近一日夜。”

冬青说着说着,眼睛不自觉地便红了,“娘子昨日晕倒了,陛下便命人加快了脚程,昨日赶到了此处,便在这里宿下了,娘子,您可吓坏奴婢了。”

冬青说着说着,忍不住开始小声儿抽泣着埋怨乔予眠。

“娘子,您的身体本就不好,加之前几日您才病了一场,如何又能这般糟蹋自己的身体。”

乔予眠垂着眸子,放在面前的双手无知觉地放到了一起,揪着自己的小手指。

不知是在想什么。

冬青不敢往深了说,刚刚实在是忍不住,她看不得娘子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心疼娘子,更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她是娘子的奴婢,却连娘子都保护不了,“娘子,奴婢……”

“他呢?”

冬青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娘子口中的“他”是指陛下。

“陛下昨日来了一回,今早来了一回,后面,后面奴婢便不知道陛下在哪儿了。”

乔予眠点了点头,并不大意外,冬青能知道的很少,更何况是谢景玄的行踪呢。

正想着,肚子里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冬青立刻抹干了眼泪,“娘子,您饿了吧,奴婢这就去厨房给您拿吃的。”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乔予眠一日夜水米未尽,此刻的确饿了。

她点了点头,“清淡些便好。”

冬青点了点头,立刻往外走。

乔予眠靠在床上,望着冬青离开的背影,直到耳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门又很快被关上。

她原本以为冬青出去了,正打算眯眼靠在床上待一会儿。

直到耳边再度传来脚步声,来人步子很轻,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很稳重。

“醒了?”

声音在耳边响起,乔予眠倏然睁开眸子。

目之所及,先前冬青口中不知道是在哪儿的男人此刻已经来到了她面前,离床只有三步远的距离,他今日穿了一件灰烟色的长袍,胸前的衣襟上绣着繁复的花纹,放在身侧的一只手上还缠着纱布,应当是被太医妥当处理过了,上面的纱布也不是昨日她缠的那模样了。

乔予眠不大想同他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便不开口了。

谢景玄的话就这般落在了地上。

不过男人似乎也并不大生气,修长而又有力的腿迈开,几乎是片刻便来到了咫尺远近的距离。

谢景玄坐在床上的一瞬间,乔予眠的反应和她脸上的紧张做不得假。

“……”

先前乔予眠不说话,谢景玄没生气,也不想计较,可眼下她沉默中的动作,却让他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下意识的动作骗不了人,乔予眠想远离他。

其实这件事在乔予眠离开时,谢景玄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了。

只是眼下他甚至能从她的动作中看出讨厌。

她在讨厌他,所以下意识的想要远离他。

这是谢景玄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晕倒了,舒服了?”

“陛下不是也如愿了吗?”

乔予眠张开发干的嘴,淡淡反问。

“你……”

谢景玄噎了噎,半晌,嘴角一勾,故意顺着她的话,笑着道:“是,朕满意,朕很满意。”

“乔三娘,朕倒是看不出来,你这么在乎朕满不满意?”

乔予眠,“那陛下现在可看出来了?”

谢景玄,“……”

他觉得眼下如果再跟乔予眠继续这没有一点儿营养的对话,他迟早都要被她给气死。

于是谢景玄十分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两人的对话,“乔三娘,朕没空跟你吵架。”

“那陛下来这儿干什么?”

“……”

“这里是朕的行宫,怎么,朕来都不能来了?”

谢景玄实在不敢想象,他记忆里的那个乔三娘,跟眼前这个竟然是同一个人。

她想利用他,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谢景玄正想着,却看到乔予眠掀开了被子,苍白着一张小脸儿便要下床。

陛下纳闷儿,“你干什么去?”

“……这里既是陛下的地方,那我走就是了。”

谢景玄:“……”

“你发什么疯?”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她重新带回了床上,塞进了被窝里。

乔予眠身上原本也没什么力气,根本拗不动谢景玄,嘴上却是定要说的。

“陛下拉着我做什么?”

谢景玄磨了磨牙,“你以为朕在乎你去哪儿?朕不过是怕你死在朕这儿。”

乔予眠,“那陛下大可放心,我如今还不至于死掉。”

“乔三娘,你闭嘴。”

谢景玄终于受不了了。

他早晚有一日要她把这抹了毒的嘴闭的严严实实的。

乔予眠并不知道,自己在昏迷的这一日夜,谢景玄想了很多,眼下面对她时也要比之前平和了许多。

“乔三娘,来日方长,你这辈子都休想从朕身边离开。”

“陛下说的好像多在乎我一样。”

谢景玄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像是那日在马车上一般,立刻讽刺她,反而是忽然撑开手臂,大掌绕过乔予眠在被子下的腿,压在了床榻的另一边。

不出谢景玄所料,刚刚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眼下忽然紧张起来,连后背都紧紧地绷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一只随时都会暴起的小兽。

这虽不是谢景玄想要的,但显而易见,眼下这个方法对乔予眠十分有用。

“怎么不说话了?”

“刚刚不还是挺能说的吗?”

随着话音落下,谢景玄的大半个身子已经完全靠进了床帐里,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越了乔予眠自以为安全的界限。

乔予眠尽力压住心惊肉跳的混乱的感觉,很有礼貌道:“陛下,还请你自重。”

“你即便是逃妃,也是朕的人,朕为什么要自重?”

谢景玄的眸子很黑,直勾勾地盯着乔予眠的眼睛看,带着一点儿压迫感,但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戏谑。

在乔予眠看来,这无异于戏耍。

他还真是个恶劣的坏蛋。

“陛下也想染风寒?”

“朕的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

谢景玄说着,竟还真的抬起手来……

乔予眠神色紧绷,抬手拉住男人的手腕,对他怒目而视。

虽然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是徒劳。

但谢景玄并未挣脱开,而是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胳膊,连带着乔予眠的手也跟着晃动。

这动作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乔予眠,他想做什么,她根本拦不住。

果然,乔予眠的神色更加不好看了。

两人在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氛下僵硬了片刻,谢景玄手腕一翻,形势瞬间扭转,原本还抓着他手腕的乔予眠,眼下成了那个被握住手腕的一个。

“你……!”

乔予眠的眼睛一瞬间瞪大。

谢景玄轻笑一声,握着乔予眠的手腕,指腹轻轻地捏了捏,却并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在乔予眠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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