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28日
夜风起的时候,窗外的桂花已经落了一半。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封未寄出的信。信纸的边角被风掀起一角,像在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屋子里很静,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
我写下——
“知秋:
今晚的风有点不一样,它带着雨的味道。
我在想,你那边是不是也有风?”
写到一半,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跳出她的视频请求。
我愣了几秒才接起。
画面那头,林知秋的脸有些苍白。酒店的灯光打在她额头上,光色偏黄。她裹着一件灰色毛衣,头发有些乱,像刚从梦里醒来。
“你怎么了?”我几乎脱口而出。
她笑了一下,声音沙哑:“没事……可能是有点着凉。”
“你发烧了?”
“低烧吧。今天太累了,会议开到晚上九点,回来就头晕。”
“你吃药了吗?”
“吃了。”她轻轻靠在枕头上,眼睛有点红,“你别一脸要冲上高铁的样子。”
我无奈地笑:“要是能冲,我早在路上了。”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那种注视很安静,像风停在窗边,不想走。
屏幕两端的时间在流逝,连风声都能听见。
她忽然轻声说:“你那边有风吗?”
“有。”我把手机转向窗外,“你听。”
麦克风里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像树叶在夜里低语。
“真好。”她闭上眼,“听着就不那么难受了。”
“要不要我读点什么给你听?”
“读什么?”
“你上次写的信。”
她笑:“那是我写给你的。”
“正因为是你写的,我才想读。”
于是我拿起那封信,慢慢念:
“我在风里听见你说话的声音,
你说‘早点回来’,我都听见了……”
我念得很轻。
她的眼睛在屏幕里一点点模糊。
“你这人啊,”她哑声笑,“真会折腾。”
“怎么?”
“我明明就一点小感冒,被你念得跟要拍散文片似的。”
“那我拍给你看。”
“别闹。”
她笑着摇头,手指抚着手机屏幕。
风在夜里吹动窗帘,我靠在桌边,她靠在床头。
隔着千里,却像在同一个房间。
“周磊,”她忽然说,“有时候我真羡慕风。”
“为什么?”
“它可以随时到你身边。”
“可风也有方向啊。”
“那它会记得吗?”
“会。”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一直在等它回来。”
她听完这句,眼里有光。
那光不像泪,也不像笑,而是一种混合了疲惫与安定的柔。
视频还没结束,她忽然靠过去,轻轻说:“你能别挂吗?就放着。”
“好。”
我们都没再说话。
她在那边闭上眼,我在这边看着屏幕。
她的呼吸一点点均匀。
风透过窗进来,轻轻掠过我脸。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屏幕那头传来细微的风声,像她梦里的叹息。
我轻声说:“晚安。”
她没回答。
但我知道,她听见了。
第二天清晨。
我醒来时,手机还亮着,屏幕停留在她安睡的样子。
那一瞬,我竟舍不得关掉。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进来,照在桌上的那封信上。
我伸手拿起,信纸上沾着昨夜的风。
我重新写——
“知秋:
昨晚你睡着的时候,风从南往北走。
我想,它知道路。
它知道该带着我的声音去哪里。
所以别怕。
风会记得方向。”
那天午后,她回了消息。
“我醒来时,窗帘在动。
我以为是你在外面。
后来发现,只是风。
可那一刻,我不再觉得孤单。”
那天之后,我们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通一次视频。
她工作的时候,我在她桌上那盏灯的光里;
我写稿的时候,她在我键盘声的另一端。
风,成了我们最忠诚的信使。
它从宁州带走温柔,又在北京放下牵挂。
它替我们跨过距离,也替我们记录每一次“想见却不能见”。
“第188天。
风穿过窗,带走一夜的思念。
我在南,
她在北。
但风知道,
我们在同一个方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