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9日?宁州·夜
秋雨停了两天,空气湿润得像一层薄雾。夜色很安静,连狗吠都稀稀落落。
我坐在书桌前,拆开那封从北京寄来的信。信纸是她常用的那种米白色棉纹纸,边缘被风打皱了一点,像被雨摸过。
信封里,一小撮桂花香混着淡淡的薄荷味,那是她的味道。
我摊开信纸,看着那一行一行的字。她的笔迹依旧稳,像一个在风里行走过的人,终于找到了方向。
“周磊:
我看见桂花的香气穿过窗,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
你也许就站在风后面。
你不用来北京,
因为风已经来了。”
我读到这儿的时候,手有点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股熟悉的温度正从纸面一点点渗进心里。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她在用一种安静的方式告诉我:“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几天,我开始每天傍晚都去江边。
江水涨了,浪拍在石堤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风从北方吹来,带着一点凉意。
我总觉得,那风是她寄来的。
我坐在江边,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她写的信,还有那几朵干桂花。
我写“知秋:
风到了。
它穿过山,也越过海。
我知道你在北方,
可这风却让我觉得,
你就在身边。”
写完,我看着那一页纸良久,忽然想起她说的那句话——
“风会记得方向。”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那天夜里,手机响了一下。
是她发来的消息。
【我下周就回宁州。】
短短七个字,让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什么时候?】
【十五号的航班。】
【我去接你。】
【好啊。】
她打了一个笑脸表情,又加了一句:
【我给你带了点北方的风。】
那一刻,我几乎能想象她说这句话时的样子——
眉眼带笑,语气柔软,像风在耳畔绕。
十月十五日那天,宁州晴。
我提前两个小时到了机场。
航班显示**“已到达”**时,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人群从出口涌出来,一个个拉着行李,步伐匆忙。
我在人堆里找她。
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
她穿着那件米色风衣,头发披在肩上,推着行李箱。脸上没有妆,眼神却很亮。
风从门外灌进来,吹起她的发梢。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一年的等待,都值了。
“知秋!”我喊。
她抬头,看见我,笑了。
那笑容干净得像初秋的阳光。
我快步走过去,接过她的行李。
“冷不冷?”
“刚下飞机有点。”
我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这次不许再感冒。”
“遵命,周先生。”她笑。
我们坐在回城的车上。
窗外的云被夕阳染成橙色,风透过缝隙钻进来。
“我以为你不会来接我。”她轻声说。
“我怎么可能不来。”
“那你等了多久?”
“从你说‘要回宁州’那天开始。”
她转头看着我,嘴角一抿,眼眶有点红:“笨蛋。”
我笑着伸手去握她的手。
她没躲。
那一刻,我真切地感觉到——
风,从此有了归期。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她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阳台。
“还是这个味道。”她深吸一口气。
“桂花味?”
“嗯,还有你常喝的那种咖啡。”
“你鼻子真灵。”
“我怕忘了味道。”
她说这话时,眼神柔得像要化开。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时间好像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年。
那时候我们还没走散,风也没离开。
那晚,我们谁都没怎么睡。
她坐在沙发上看照片,我在厨房煮粥。
粥的香气慢慢飘满屋子。
她忽然说:“其实在北京那几天,我挺害怕的。”
“怕什么?”
“怕自己倒下去没人知道。”
“知秋——”
“不过后来就不怕了。”她抬眼看我,“因为我知道,就算风迷路,你也会找到它。”
我没再说话,只是走过去,轻轻把她拥进怀里。
她靠在我肩上,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我想回家。”
“你已经回来了。”
那一夜的风特别柔。
我写下——
“第199天。
她回来了。
风也停下。
山海都不过是距离,
而她,是我所有归途的终点。”
窗外的树影摇曳,月光淡淡地落在地板上。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
“风有千里,不如她一步。”
第二天清晨。
她站在阳台上晒太阳,风从她发间穿过。
我在后面看着,忍不住笑出声。
她转头:“笑什么?”
“笑风终于知道家在哪了。”
她愣了愣,笑着回:“那你呢?”
“我早就知道。”
“嗯?”
“在你心里啊。”
风从阳台掠过,吹得那几片干桂花轻轻晃动。
我伸手去接,她也伸手去接。
那一刻,我们的指尖碰到一起。
风停了。
“第200天。
风过山海,
终于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