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和反驳声立刻响成一片,将那点刚刚燃起的微弱火苗,瞬间扑灭。
费萨尔也痛苦地揉着眉心,他也觉得这个想法过于天真。
然而,法哈德却固执地站了起来,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北斗终端机。
“他们不只是卖武器!”
“你们忘了那个教我们如何使用107火箭炮的兔子顾问了吗?他没有像鹰酱人一样把我们当蠢货,他一遍遍地教我们,直到我们所有人都学会为止!”
“这台终端机!我们不知道怎么用,兔子顾问花了整整三天,画了上百张图纸,把每一个按钮的功能,每一个符号的意义,都翻译成我们的文字,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们想让我们赢!”法哈德的眼睛里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我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为了我们和鹰酱人开战!但那个男人,那个叫余宏的科学家,那个让鹰酱人都害怕的人……他一定有办法!”
“他不就是靠着我们想都想不到的办法,一次又一次地创造奇迹吗?”
“我们是必死的局面了!为什么不试一试?”
年轻的指挥官最后一声几乎是嘶吼了出来。
整个山洞,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之前所有的反驳,在这番话面前,都显得有些无力。
是啊,死路一条了。
向不可能的存在,发出一次绝望的呼救。
这,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费萨尔看着法哈德手中的北斗终端机,浑浊的双眼里,一丝微光,重新被点燃。
山洞内,跳跃的篝火成为唯一的光源。
法哈德擦去外壳上的灰尘,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本就所剩无几的电池电量。
洞内所有还喘着气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上那块小小的屏幕上。
费萨尔蹲在法哈德身边,声音此刻压得更低,破釜沉舟的决绝。
“内容尽量简单。”他说:“不要写太多废话,每一次通讯都消耗电力。”
他看着地面上摇曳的火光,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样写……致尊敬的兔子朋友……”他停顿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
“扎格罗斯山之狼,被困绝境。鹰酱投入全部山地师,不计代价。我部弹尽粮绝,危在旦夕。”
他抬起手,比划出一个压缩的动作。
“请求援助。任何形式。只要能帮助我们度过难关,我以扎格罗斯群山的名义起誓,未来整个波斯狮的石油、港口、矿产,都将有你们最优先的选择权。”
“波斯雄狮,永远铭记拯救者的恩情。此誓,天地为证。”
法哈德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将这段承载着最后希望的报文输入进去。
他反复检查了三遍,确保每一个词都没有错漏。
在费萨尔点头确认后,他按下了发送键。
终端机发出一声轻微的蜂鸣,屏幕上显示出“信息已发送”的确认字样。
那一刻,山洞里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之前所有的争吵、绝望、疲惫,都被这声蜂鸣声抹去。
所有人的呼吸都放缓了,死死地盯着那台冰冷的机器。
一个伤员挣扎着坐起身,眼中期待无比。
他们把自己的性命,连同国家的未来,全部赌在了一段刚刚发送出去,飞向遥远东方的短报文上。
等待中,每一个小时,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洞外的山风吹过,听起来都像是鹰酱直升机的螺旋桨声,让所有人神经一紧。
每天两次,法哈德都会把终端机拿到洞口一处最隐蔽的缝隙,高高举起,希望能接收到信号。
但那块小小的屏幕,始终一片沉寂。
希望像火堆里的炭火,在等待中被寒风一点点吹灭,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红光。
第五天下午。
外出侦察的一个双人小组,只回来了一个,浑身是血。
他带回来的消息是:西侧的山脊,鹰酱建立了一个临时的观察哨,用高倍望远镜和热成像仪封锁了他们下山取水的所有路径。
负责后勤的副官阿巴斯脸色惨白地报告,所有人的水壶里,只剩下最后一天的饮用量。
山洞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有的人开始绝望地啃噬自己的手指甲,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有的人只是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洞顶。
就连费萨尔,也开始用指甲在地上反复刻画,似乎在计算着最后的覆灭之日。
就在这凝固的绝望中,一直被法哈德抱在怀里的终端机,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嘀声。
声音不大。
但在死寂的山洞里,如同炸响了一声惊雷。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同一时间静止。
几十道目光,唰地一下,全都射向法哈德。
法哈德的身体剧烈一颤,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低头看去,按下了信息接收键。
屏幕亮了。
一行行熊国文字被终端机自动翻译,显示出来。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几十个脑袋挤在一起,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无比。
法哈德死死盯着屏幕,一个词一个词地往下读。
他的脸色,从最初的狂喜和激动,慢慢变成了疑惑,然后是茫然。
最终,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无法形容的灰败。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费萨尔,将终端机递了过去。
费萨尔的心猛地一沉,他接过那冰冷的机器,看向屏幕上的那几行字。
【信息已收到。】
【兔子国正致力于和平发展时期,以国内经济建设为中心。我方坚持不干涉他国原则,不愿卷入任何国际纠纷。】
【对贵方之境遇,我们表示深切的同情与遗憾。】
同情……
遗憾……
费萨尔看着这两个词,感觉喉咙里像是被人灌满了沙子,堵得他喘不过气。
山洞里,之前因为一声信号而沸腾起来的空气,此刻变得比山洞外的寒风还要冰冷。
一名瘸了腿的头目看着终端机,看懂了上面的内容。
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他们拒绝了……他们拒绝了!”
一个年轻的战士瘫坐在地,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最后一点点的红色炭火,也被这盆冷水彻底浇灭。
毫无回转余地的绝望,淹没了山洞里的每一个人。
最后的救命稻草,就这么从他们眼前断掉了。
费萨尔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山洞的最深处。
他背对着所有人,肩膀一耸一耸。
无人知道,这个铁打的男人是在无声地哭泣,还是在压抑着濒死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