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域伸手扶住踉跄的柳姓老者,目光扫过左侧幽深的通道——那里连符牌的青芒都照不进,只能看见浓得像墨的黑暗,隐约有潮湿的风从通道里涌出来,带着一股腐朽的腥气,混杂着类似丝绸摩擦的“窸窣”声。
“通道里是什么?”赵域握紧符牌,指尖能感觉到符牌的温度在骤降,原本泛着的青光边缘,竟开始凝结细小的黑霜。
柳姓老者扶着石壁喘匀气,声音发颤:“是‘缠魂丝’,三年前我试过一次,那些丝能缠在灵力上,顺着经脉往骨头里钻。但现在没办法了,渊母醒了,留在原地只会被它的‘虚相’吞了魂魄。”
话音刚落,石洞深处的嘶吼声突然变近,地面再次震动起来,这次震动比之前更剧烈,岩壁上的石屑簌簌落在肩头,带着冰冷的黏腻感——赵域伸手一摸,竟摸到几滴透明的液体,凑近符牌光下一看,那液体里竟蜷缩着细小的、类似虫豸的影子,一碰到空气就化作黑烟消散。
“走!”赵域不再犹豫,提着柳姓老者的衣领就往左侧通道冲。刚踏入通道,身后就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回头时,只见石洞中央的地面裂开一道深沟,沟里翻涌着漆黑的雾气,雾气中隐约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那些人脸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细碎的低语,像是在呼唤赵域的名字。
“别回头!渊母在引你的魂!”柳姓老者死死抓住赵域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惊恐,“它最会模仿熟人的声音,你要是应声,魂魄就会被它勾走!”
赵域猛地回神,加快脚步往通道深处跑。通道两侧的岩壁上,不知何时渗出了更多透明液体,那些液体顺着岩壁往下流,在地面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溪流里的“虫影”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朝着两人的方向蠕动。
“镇渊符……能不能挡住这些东西?”赵域将符牌举到身前,青芒扩散开来,那些蠕动的“虫影”果然停下了动作,在光边缘徘徊着,发出“滋滋”的声响。
柳姓老者松了口气,却又很快皱起眉:“只能挡一时,你没发现符牌的光越来越暗了吗?它在被渊母的力量消耗,咱们得尽快找到‘定渊柱’——那是镇渊符的力量源头,只要能激活定渊柱,就能暂时压制渊母。”
“定渊柱在哪?”赵域问道,这时通道前方突然出现了岔路,左边的岔路泛着微弱的红光,右边的岔路则传来清晰的水流声,两条路都弥漫着同样的腥气。
柳姓老者盯着两条岔路,眼神迷茫起来:“三年前我没走到这里……这里的路好像变了。”他突然按住太阳穴,痛苦地呻吟起来,“不对,是渊母在改路!它在把咱们往‘食魂窟’引!”
赵域刚想追问,右边岔路的水流声里,突然混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他师门小师妹的声音,带着哭腔喊着“赵域师兄,救我”。
“师妹?”赵域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就要往右边岔路冲,却被柳姓老者死死拽住。
“别去!那是假的!”柳姓老者的声音都在发抖,“我当年就是听见了我妻子的声音,差点冲进去!你仔细听,那声音里没有灵气,是渊母用‘虚魂’仿的!”
赵域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仔细听。果然,那“小师妹”的哭声里,只有单调的悲泣,没有半点修仙者该有的灵力波动,反而在哭声的间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刚才黑触手的“滋滋”声。
“它怎么会知道我师妹的声音?”赵域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渊母不仅能仿声,还能窥探他的记忆。
柳姓老者苦笑一声:“它靠吞魂魄活了上万年,吞过的修仙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要你脑子里有念想,它就能扒出来仿。我当年……”他顿了顿,声音哽咽,“我妻子的声音,连我都差点信了。”
就在这时,左边岔路的红光突然变亮,隐约有钟声从里面传来,那钟声沉闷而古老,听在耳中,竟让赵域躁动的灵力平静了几分。符牌也像是受到了感召,青芒微微闪烁,边缘的黑霜褪去了些许。
“是定渊柱的钟声!”柳姓老者眼睛一亮,“定渊柱在左边!咱们走左边!”
赵域不再犹豫,扶着柳姓老者往左边岔路跑。刚踏入红光范围,就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身体,那些黏在身上的腥气瞬间消散,符牌的青芒也恢复了几分亮度。通道两侧的岩壁上,透明液体开始干涸,“虫影”彻底消失不见。
“总算安全了。”柳姓老者松了口气,靠在岩壁上休息,“定渊柱的灵光能驱散渊母的力量,只要顺着钟声走,就能找到它。”
赵域点点头,却没放松警惕——红光虽然温暖,但他总觉得这红光里藏着什么,而且钟声越来越近,却始终听不清具体的方位,像是在绕着他们打转。
“柳前辈,你有没有觉得……这钟声有点怪?”赵域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不管咱们往哪走,钟声都像是在同一个地方响。”
柳姓老者一愣,仔细听了片刻,脸色突然变了:“不好!是‘迷音阵’!渊母在利用定渊柱的钟声设阵!”
话音刚落,红光突然开始旋转,四周的岩壁也跟着转动起来,原本笔直的通道变得扭曲,像是被揉成一团的纸。钟声突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赵域只觉得耳膜一阵剧痛,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眼前浮现出无数幻象——他看到师门被黑烟笼罩,师父和师妹倒在血泊中,无数黑触手从地面钻出,将整个门派吞噬。
“师兄!救我!”幻象里的师妹朝着他伸手,脸上满是血泪。
“师妹!”赵域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手腕却突然被柳姓老者抓住,老者用力掐了他一把,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别被幻象骗了!掐自己的虎口,用灵力冲散杂念!”柳姓老者大喊,自己也在用力掐着虎口,额头上满是冷汗,“渊母在靠钟声引动你的心魔!一旦你沉溺进去,魂魄就会被它吸走!”
赵域立刻掐住虎口,运转体内灵力,顺着经脉往眉心冲去。眉心是识海所在,灵力一到,眼前的幻象瞬间破碎,尖锐的钟声也恢复了原本的沉闷。但他刚松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柳姓老者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嘴角流着黑血,脸色苍白得像纸。
“柳前辈!”赵域连忙蹲下身,探了探老者的鼻息,还好还有气。他刚想将灵力渡给老者,却发现老者的手腕上,缠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黑丝,那黑丝正顺着老者的经脉往心脏钻,丝身上还泛着微弱的红光,竟和定渊柱的灵光一模一样。
“这是……缠魂丝?怎么会带红光?”赵域皱紧眉头,刚想伸手扯断黑丝,柳姓老者突然睁开眼睛,眼神变得空洞,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沙哑陌生:“找到你了……镇渊符的持有者……”
赵域心里一沉,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柳姓老者空洞的眼睛,还有那抹不属于老者的笑容,瞬间明白——柳姓老者的魂魄,被渊母控制了。
“柳前辈,你醒醒!”赵域尝试着呼唤,同时将符牌举到身前,青芒对着柳姓老者,“渊母,有本事冲我来,别躲在别人的身体里!”
柳姓老者(或者说控制他的渊母)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像是无数根针在扎赵域的耳朵:“冲你?不用我动手,你很快就会像他一样……这定渊柱的灵光,早就被我染了‘蚀魂雾’,你们走得越近,死得越快……”
它一边说,一边缓缓站起身,双手扭曲成诡异的姿势,指尖渗出黑丝,朝着赵域袭来。赵域挥剑斩向黑丝,却发现黑丝碰到剑身时,竟顺着剑身往上爬,想要缠上他的手腕。
“这黑丝能缠灵力!”赵域连忙收剑,往后退了几步,目光扫过四周——旋转的红光还在继续,通道已经彻底变了样,分不清哪是前哪是后,只有沉闷的钟声还在响,像是催命的鼓点。
他看着被控制的柳姓老者,又看了看手中越来越暗的符牌,心里清楚,不能再拖下去了。定渊柱的灵光被染了蚀魂雾,柳姓老者被控制,渊母还在暗处虎视眈眈,眼下的局面,比他刚进地宫时还要危险。
“渊母,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赵域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所有灵力,注入符牌中。符牌的青芒瞬间暴涨,将整个通道照亮,那些旋转的红光被青芒压制,开始缓缓消散。
被控制的柳姓老者脸色一变,尖声道:“你疯了?你这样会耗尽灵力!到时候不用我动手,你自己就会灵力枯竭而死!”
“耗尽灵力,总比被你控制着吞了魂魄好。”赵域眼神坚定,符牌的青芒越来越亮,他能感觉到符牌在回应他的灵力,牌面上扭曲的纹路开始发光,像是在指引方向,“而且,我不信你能一直躲在暗处——定渊柱的灵光被你染了雾,那我就用镇渊符,重新激活它!”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钟声传来的方向冲去。被控制的柳姓老者尖叫着追上来,指尖的黑丝越来越多,几乎织成了一张黑网,朝着赵域罩来。
赵域躲过黑网,脚下加快速度,符牌的青芒在前方劈开一条路,红光被逼得节节败退。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着和符牌一样的扭曲纹路,钟声就是从石门后传来的。
“定渊柱就在里面!”赵域心中一喜,刚想推开石门,却听见身后传来“噗”的一声——被控制的柳姓老者突然喷出一口黑血,身体晃了晃,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对着赵域大喊:“别推……石门后……不是定渊柱……是它的……本体……”
赵域的手停在石门上,浑身一僵。他看着柳姓老者短暂清醒的眼神,又看了看石门上和符牌一样的纹路,心里犯起了嘀咕——渊母说石门后是定渊柱,柳姓老者却说那是它的本体,到底谁在说谎?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石门突然自己震动起来,门上的纹路开始渗出黑液,那些黑液汇聚成一张人脸,正是之前在石洞深沟里看到的扭曲人脸之一。
“犹豫了?”人脸笑着说,声音和被控制的柳姓老者一模一样,“你不是想激活定渊柱吗?推开门,就能看到它了……或者说,看到我……”
赵域握紧符牌,青芒对着石门上的人脸,却没有立刻动手。他看着人脸,又看了看身后眼神再次变得空洞的柳姓老者,心里清楚,这扇石门背后,必然藏着渊母最大的陷阱。但眼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灵力在快速消耗,符牌的青芒开始变暗,通道两侧的红光又在慢慢恢复,若是不尽快做出选择,他和柳姓老者,都得交代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的灵力再次注入符牌,眼神变得坚定:“不管你是谁,我都要推开这扇门——要么激活定渊柱,要么,就和你拼了!”
说完,他猛地推开了石门。门后没有想象中的定渊柱,也没有庞大的怪物本体,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漂浮着无数透明的“茧”,每个“茧”里,都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些人影的轮廓,有的像修仙者,有的像普通人,甚至还有几个,和赵域师门的弟子一模一样。
“喜欢吗?”渊母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带着满意的笑意,“这些都是我的‘藏品’,他们的魂魄还在里面,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让他们‘醒’过来,变成我的傀儡……比如,你最想念的师父?”
黑暗中,一个“茧”突然亮起,茧里的人影缓缓睁开眼睛,正是赵域已经去世多年的师父。那人影对着赵域微笑,声音温和:“阿域,过来,师父带你回家。”
赵域浑身一震,握着符牌的手开始发抖。他看着茧里师父的脸,又看了看周围无数的“茧”,心里清楚这是渊母的陷阱,可师父的声音和笑容,却让他无法抗拒——那是他从小到大最依赖的人,是他修仙路上的引路人,哪怕知道是假的,他也想靠近。
“阿域,过来啊。”师父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催促。
赵域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前挪了一步,符牌的青芒开始剧烈闪烁,像是在警告他。就在他即将踏入黑暗的瞬间,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是他自己掐住了虎口,用剧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渊母,你以为用我师父的样子,就能骗到我?”赵域咬着牙,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符牌的青芒再次暴涨,“我师父去世前告诉过我,修仙者最重要的是本心,只要本心不丢,任何幻象都无法动摇我!”
他举起符牌,朝着黑暗深处大喊:“你的本体到底在哪?别躲在暗处玩这些小把戏!有本事出来和我正面较量!”
黑暗深处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渊母愤怒的嘶吼:“不知死活的小子!既然你不肯进来,那我就把你拉进来!”
话音刚落,无数透明的“茧”突然破裂,里面的人影化作黑丝,朝着赵域袭来。黑暗开始扩散,朝着石门外侧蔓延,像是要将整个通道都吞噬。赵域挥剑斩向黑丝,符牌的青芒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可黑丝的数量太多,屏障很快就被撞得摇摇欲坠。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快速流失,符牌的青芒越来越暗,眼前的黑暗越来越近,甚至能闻到黑暗中传来的、属于师父身上的檀香——那是渊母从他记忆里扒出来的味道,专门用来动摇他的本心。
“阿域,放弃吧,你打不过我的。”师父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惋惜,“只要你愿意把镇渊符给我,我就放你走,还能让你再‘见’一次你师妹……”
赵域的脑海里闪过师妹的笑脸,又闪过师门被毁灭的幻象,心中的挣扎越来越剧烈。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黑暗,还有那道摇摇欲坠的青芒屏障,突然想起了师父去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阿域,修仙之路,从来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守护想守护的人。”
“守护……”赵域喃喃自语,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他不再犹豫,将体内仅剩的灵力全部注入符牌,符牌的青芒瞬间爆发,竟将黑暗逼退了几分。
“渊母,我不会让你出去危害修仙界的!”赵域大喊着,举起符牌,朝着黑暗深处冲去,“就算耗尽灵力,我也要找到你的本体,重新封印你!”
他冲进黑暗中,身后的石门缓缓关闭,将通道和被控制的柳姓老者隔绝在外。黑暗中,渊母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无数黑丝朝着他袭来,符牌的青芒在黑丝的撞击下,开始出现裂纹。
赵域咬紧牙关,手中的剑不停挥舞,斩碎袭来的黑丝,脚步却没有停下——他知道,只要再往前冲一段距离,就能找到渊母的本体,只要能碰到本体,他就能用镇渊符重新封印它。
可就在这时,符牌突然“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青芒瞬间黯淡下去。赵域的身体一僵,灵力彻底耗尽,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无数黑丝瞬间缠上他的身体,顺着他的经脉往识海钻去。
“哈哈哈!你输了!”渊母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疯狂的笑意,“你的魂魄,会成为我最好的藏品!”
赵域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再次浮现出师父和师妹的笑脸。他想挣扎,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吞噬的瞬间,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温热——那是他小时候,师父给他的一块玉佩,一直挂在脖子上。
玉佩发出柔和的白光,将缠在他身上的黑丝驱散。渊母的笑声突然停止,带着惊恐的声音喊道:“这是什么?!为什么能驱散我的力量?!”
赵域借着玉佩的力量,勉强恢复了一丝意识。他看着胸口发光的玉佩,又看了看周围被白光逼退的黑暗,心中突然燃起一丝希望——这玉佩,或许就是打败渊母的关键。
他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玉佩,却发现玉佩的光芒开始减弱,似乎也快撑不住了。黑暗再次朝着他逼近,渊母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没用的!就算有玉佩,你也撑不了多久!你的魂魄,终究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