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没有逻辑,只有黏稠的感官刺激。
是神永的公寓,却又不像。
光线昏暗淫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腥味,那是石楠花盛开的气味,混合着原始的麝香。
赤木律子觉得自己像是个旁观者,又像是参与者。
她看到碇真嗣躺在中央,衣衫不整,像是被献祭的羔羊。
而围猎他的,是三个女人。
她自己,真希波,还有……那个女人。
“律子,你看,他很喜欢这样。”
赤木直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媚态。
梦里的母亲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科学家,她像一条贪婪的蛇。
眼神迷离,脸颊潮红,那种堕落的母性光辉让赤木律子感到一阵眩晕。
“哎呀,博士真是狡猾呢。”真希波在旁边笑着,一边记录着所谓的“进度”,一边用那双修长的手在其身上点火,“律子小姐,你再不快点,可就什么都不剩了哦。”
恶心吗?
不。
梦中的赤木律子惊恐地发现,自己心中涌起的并非道德的谴责,而是滔天的嫉妒和疯狂的占有欲。
那种“明明是我先来的”,“凭什么你们可以”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给我……”她听见自己在大喊。
“是我的……”
就在那种即将获得背德快感的瞬间,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份禁忌的快乐时。
梦境像破碎的镜子,戛然而止。
“哈……哈……哈……”
赤木律子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划过胸口,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现实回归了。
剧烈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擂鼓。
但身体的反应是诚实的
幻觉般的酸麻,空虚的燥热感真实得吓人。
(是梦……还好是梦……)
她死死按住狂跳的心脏,试图用深呼吸来通过物理手段强制镇静。
大脑里的理性模块迅速重启,开始对这具失控的躯体进行紧急公关。
「心跳过速,瞳孔放大,体表温度升高。」
「这不是“愿望的满足”,重复,这不是愿望的满足。」
「这只是大脑在REm(快速眼动)睡眠阶段,对昨日高强度压力及视觉刺激进行的错误数据重组。」
她在心里疯狂地构建着防御工事。
「那种所谓的背德感,只是皮质醇水平过高导致的伦理逻辑模块暂时性失效。」
「那个所谓的渴望,不过是副交感神经活跃导致的体液分泌失调。」
「是误差!是bUG!是神经系统的随机噪点!」
我没有渴望那种事,绝对没有,我是赤木律子,我是理性的化身。
平复了大约两分钟,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侧。
他睡得很沉,呼吸平稳,肌张力松弛,眉头舒展。
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重担,此刻的他看起来无害且脆弱,就像一个需要被放在无菌室里保护的珍贵样本。
这才是现实,没有野兽,没有淫乱,只有安稳。
然而,下一秒,赤木律子的视线凝固了。
就在她的视线越过他的瞬间,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的另一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视觉污染源”。
真希波·玛丽·伊兰崔亚斯。
这个女人像只八爪鱼一样,毫无廉耻地缠绕在碇真嗣身上。
她的脸埋在碇真嗣的颈窝里,一只手霸道地环着他的胸口,而那条光裸的大腿,更是毫不客气地横跨过来,压在碇真嗣的小腹上。
经过目测计算,这个女人侵占了床铺有效面积的60%,并且严重侵犯了“样本”的私人领域。
怒火,瞬间点燃了赤木律子的理智。
(如果要填补他心里的空洞……)
(那也只能是我。)
(只能是我和他两个人。)
(其他人……哪怕是妈妈,哪怕是这个所谓的“真希波”,凭什么?)
(这个女人……是最大的威胁,梦里的那种事,绝对不能让它变成现实。)
她在心中开启了毒舌模式进行着战前准备:
“这种睡姿严重压迫了受体的胸腔,会导致供氧不足。”
“这根本不是拥抱,这是‘寄生生物’对宿主的绞杀。”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成熟女性’?看样子更像是毫无边界感、未进化完全的灵长类动物。”
或许是赤木律子的怨念太重,或许是那种如同实体般的杀意太过明显。
赤木律子眯起眼睛,正带着审视和敌意死死盯着真希波,试图用眼神将那个碍眼的女人烧穿时。
那只“寄生生物”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虽然被美少女盯着看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真希波依然闭着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
“但你的眼神,是不是太像看阶级敌人了?歪心狼小姐。”
赤木律子的身体瞬间紧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了!”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说。
“还有,这种缺乏逻辑支撑的提问,不符合对话的基本准则,你在装睡吗?这倒是符合某些低等生物的捕猎习性。”
真希波睁开一只眸子。
“哎呀,嘴巴真毒。”
她打了个哈欠,伸展了一下身体。
故意动了动,把那条压在身上的腿,暧昧地蹭了蹭。
“不过……律子酱,我是那种人吗?”
她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什么?”赤木律子皱眉,没跟上这跳跃性的思维。
“就是那种……”
真希波凑近了一点,隔着睡着的碇真嗣,对着赤木律子露出了一个小恶魔般的笑容。
“那种会拉着你妈妈,跟你一起搞乱交派对,把新二君榨干的坏女人?”
轰!
赤木律子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脸上的血色在一秒钟内褪尽,紧接着又以更猛烈的速度涌了上来,红得快要滴血。
她怎么知道?
还是说……刚才那个根本不是梦?!
看着赤木律子那仿佛世界观崩塌的表情,真希波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
她坏心地用手指卷起碇真嗣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圈圈。
“你……你胡说什么!”
赤木律子的理性防火墙全面报警,她慌乱地否认,声音都在颤抖。
“这种缺乏逻辑支撑的肮脏臆想,不仅侮辱了我,也侮辱了生物学伦理!你凭什么构建这种心理模型?!”
“凭什么?”
真希波伸出食指,隔着空气,虚虚地点了点赤木律子的嘴唇。
“因为你刚才,一直在说梦话啊。”
赤木律子愣住了。
“梦……话?”
“是啊。”真希波笑眯眯地点头。
然后,处刑开始了。
她清了清嗓子,竟然惟妙惟肖地模仿起律子梦呓中那种带着哭腔,嫉妒又贪婪的语气:
“‘妈妈,不许抢……那是我的样本……’”
“‘明明是我先计算出轨迹的……’”
真希波凑近,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令人耳根发软的气音说道:
“‘把数据给我……把那个……全部数据传给我……’”
赤木律子石化在当场。
所有辩解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炭。
羞耻感像海啸一样将她淹没。
她甚至感觉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了,尸体都凉透了。
真希波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她吹了声口哨,进行作为胜利者的补刀。
“虽然听不懂具体的上下文逻辑,但结合你现在的表情,以及刚才空气中那股酸溜溜的味道……”
她坏笑着,眼神在赤木律子身上扫视。
“那应该是相当精彩的‘实验’吧?”
“要不要分享一下实验数据?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新二君的配菜喜好哦。”
“去死吧!!”
赤木律子的羞耻感突破了临界值,语言系统彻底宕机,唯有原始的物理冲动接管了身体。
她抓起手边的枕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那张可恶的笑脸。
“你这个窃听狂!变态!去死!”
枕头带着风声飞过碇真嗣的头顶。
然而,真希波的反应快得惊人。她单手一伸,稳稳地接住了那个枕头,连身体都没晃一下。
下一秒,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嘘——”
她脸上的戏谑瞬间收敛,眼神变得无比温柔,看向身下的碇真嗣。
“小声点,会吵醒他的。”
那是她的软肋。
赤木律子看着熟睡的真嗣,看着他眼角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痕,慢慢放下了还要去抓另一个枕头的手。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碇真嗣平稳的呼吸声。
真希波抱着那个枕头,重新躺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放心吧。”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真嗣的胸口,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虽然你的梦境充满了狂野,虽然你的潜意识里好像很想和妈妈一起分享……”
“你闭嘴!”赤木律子咬牙切齿。
“但现实里,”真希波无视了她的抗议,抬眼看向赤木律子,“我们还得在‘公平竞争’的框架下进行呢。对吧?共犯小姐。”
“谁跟你是共犯。”
赤木律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重新躺下。
她背对着真希波,用后背表达着自己的抗拒和愤怒。
但在被子底下,在那看不见的黑暗中。
她的手悄悄伸了过去,穿过碇真嗣的腰侧,找到了他的手。
十指紧扣。
哪怕手心出汗,哪怕姿势别扭,她也不肯松开。
她感受着那个人的体温,感受着那个让她疯狂,让她嫉妒,让她做尽羞耻之梦的男人的脉搏。
她在心里发誓。
(不管那个梦意味着什么……)
(我也绝不会把这个观测对象,让给你这个真正的变态。)
(神永新二,你是我的课题。)
(唯一的,绝对不允许失败的课题。)
生物钟是很奇妙的东西。
哪怕前一天晚上经历了精神上的核爆,清晨六点,碇真嗣还是准时睁开了眼睛。
第一感觉是重。
左边手臂麻木得像是断了一样,上面压着一颗沉甸甸的脑袋。
侧头一看,真希波正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一条腿极不客气地横跨在他的肚子上,睡得毫无形象,甚至还有点流口水的迹象。
右边虽然轻一点,但束缚感更强。
赤木律子侧身蜷缩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右手,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她的眉头在睡梦中依然微蹙,像是在守护什么重要的东西。
碇真嗣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花了几秒钟才重启大脑,加载昨晚的记忆。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闹……还被她们看到了最难看的一面……)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想要悄悄抽身离开。
只要能在她们醒来之前逃进洗手间,或者钻进厨房,就能通过忙碌来掩饰这份尴尬。
然而,他刚动了一下。
左边的“树袋熊”就收紧了手臂。
右边的“守护者”也发出了不满的哼声。
“……别动。”
赤木律子闭着眼睛,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再睡五分钟……”
“我也要……”
真希波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把脸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真嗣款抱枕……好舒服……”
这种状况让他手足无措。
而且,作为一个健康年轻的男性,在清晨醒来,被两个异性如此紧密地贴着……
身体的自然反应是无法用理智控制的。
赤木律子的额头正抵着他的肩膀,但她的大腿正好贴着他的侧腰。
真希波更过分,她的膝盖正好压在……
就在他努力让自己“心如止水”的时候。
赤木律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距离不到十厘米。
她的眼神从迷茫,到聚焦,再到看清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表情变化特别好玩。
昨晚的记忆,还有刚才那个羞耻的梦境,瞬间在大脑里炸开。
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移了一点。
虽然隔着被子,但那种轮廓……
“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被她自己硬生生捂回了嘴里。
她的脸瞬间红透了,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猛地弹开,结果忘了这是张单人床(虽然稍微大点),直接从边缘滚了下去。
“咚!”
这一声巨响彻底唤醒了真希波。
“地震了吗?”她迷迷糊糊地问。
然后看到了坐在地上,捂着屁股,满脸通红的赤木律子。
又看了一眼僵在床上,一脸尴尬的真嗣。
真希波推了推眼镜,嘴角逐渐勾起一抹坏笑。
“啊啦~”
“看来恢复得不错嘛。”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他身下的被子。
“好,很有精神哦。”
“玛丽!”
碇真嗣终于忍不住了,抓起枕头挡在身前,落荒而逃。
“我……我去准备早餐!”
看着那个平时沉稳的家伙像兔子一样冲进洗手间,“嘭”地关上门。
真希波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赤木律子坐在地毯上,听着那笑声,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床铺。
最后,她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动。
不是哭,是笑。
那种如释重负,带着点羞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