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残。
这两个字在顾老听来，分外的陌生。
在顾老那个年代，能吃饱穿暖都很不容易，人人想的都是该怎么活下去。满脑子都是为国为家，哪有那么多心思去想别的有的没的。
老人家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孩子为什么会这样。
没让他吃饱还是没让他穿暖？亦或是他们还不够关心？他是严厉了些，可他姑一直向着他，顾家其他人也都宠着他，该给的都给了，还有哪里不够呢……
顾妄言脸上的冷汗滴落。
顾天纵忽地一愣。
这时，沈向霆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外套，转身到他面前，盖在了他身上，并将他拥到了自己怀里。
顾老是知道了，只是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难为顾天纵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总觉得这样搂着好像不太对劲。
更别提下一秒他就看到沈向霆在他弟弟耳旁亲了一下，一边抚着他的脑袋，一边低声呢喃：“没事的言言，没事……”
顾老那时候才感觉到一些异样。
沈家那小子知道的，比他们都多！
顾天纵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什么。
就算是至亲的弟弟，他也不会亲他，所以这两人……
顾妄言两只手藏起来，右手手掌紧紧地扣着自己的左手腕，唇都颤抖起来。
要不是沈向霆护得及时，就连这些反应也会被顾家人看了去。
“对不起顾爷爷，我先送言言回房。”
趁着他们两人离去，顾老把顾婉如喊了进来。
顾婉如一看瞒不住了，就将她知道的事说了一遍。
爷孙俩听得怔住。
“这个傻小子……”顾老又心疼又气，气恼他怎么会这么作践自己，“他也太糊涂了！让姓陆的那小子骗得团团转！”
顾天纵也是不明白：“小弟不至于这样啊……他小时候就挺机灵的，怎么长大了反而糊涂了？”
“我也是不太清楚……言言没有多讲，”顾婉如说，“可是他讲他醒悟了，我想着有小霆陪着他也好……”
“你怎么不早说！”顾老气急。
“您正气头上，我要当场说了您指不定打得更狠呢，气言言不成器……”
“你——”
“爷爷，姑姑，这打也打了，再讲这事没用了。现在重要的是要解决，他都有自残倾向了，这心理问题肯定很严重，必须给他找个心理医生。”
“什么？”顾婉如愣住，“什么自残？不是只有姓陆的那事吗？”
“你不知道？”顾老问。
“不……不知道啊……怎么还有自残的事？！”
顾婉如震惊之时，就想起一些细节来。
怪不得那天小霆好像还瞒了些什么话没讲……
知道这事后，顾婉如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我们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啊……怎么连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我真是死了都没脸去见二哥了……我怎么会让言言变成了这样……”
“姑姑，这事跟您没关系，言言性格使然，有事不跟家里讲，”顾天纵想到什么，“那沈家那小子……”
怪不得挨了顿揍。
前段时间才因为出柜的事闹得要跳楼，这才多久，那姓陆的不爱了，换了一个人，又闹得鸡飞狗跳。
他这个弟弟着实让人不省心。
说到这，顾老瞪了瞪顾婉如：“你还帮着他们瞒！”
顾婉如自知理亏，擦了擦眼泪说：“那孩子就愿意跟小霆说心里话，可见他在他心里确实很重要。孩子都这样了，他们那样求我，我哪里忍心啊……”
·
顾妄言房里。
披着沈向霆的衣服，顾妄言坐在自己的床上。
沈向霆蹲在他面前，抓着他的双手，抬眼看他：“没事了，你别多想。”
顾妄言双手握着，不安地抠着自己，低声喃喃：“他们都看到了……爷爷和哥都看到了……”
“没事的，看到了就看到了，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只会心疼你。”
“不会的……”顾妄言的眼眶红红的，声音哽咽，“爷爷一定骂死我了，骂我蠢，骂我作践……我把顾家的脸都丢光了……”
沈向霆掰开他紧握的手，拉到跟前用唇碰了一下：“没有，顾爷爷只会心疼你，如果不犯法，那个人渣已经死了千百次了。在这些事上，家人永远会站在你这边，就像我一样。”
“会吗？”
“会。”
“叩叩叩——”门外有人敲响，“是我。”
是顾天纵。
沈向霆给了顾妄言一个眼神安慰，这才接：“门没锁。”
顾天纵推门进来，看着他俩这样，还是有些不习惯。
“言言，刚才对不起，哥不是有意的。”
沈向霆握着顾妄言的手，替他答了：“言言不是在生气。”
顾天纵看了看沈向霆：“我们谈谈？”
沈向霆知道顾天纵大他一两岁，又是顾妄言的哥哥，在他面前他的辈分自然就小了，点了下头：“好。”
沈向霆把顾妄言哄睡了，才出去，顾天纵一直等在外面。
他跟在顾天纵的身后走。
过了会儿，顾天纵回头看了眼沈向霆说：“你既然跟言言在一起了，别的我也不说了，只要你对他好，我自然不会找你麻烦。”
沈向霆欲开口，但一时有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也叫哥吧，”顾天纵看出了他的犹疑，“我比你大吧，还是言言他哥，论关系，我也是你大舅哥。”
“咳……”沈向霆一下子呛住。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没想到顾天纵接受得那么快。
一声大舅哥冒出来，沈向霆都没反应过来。
“……哥，”沈向霆还是乖乖地喊了，“你就这么同意我们了？不用考察了？”
“怎么？”顾天纵叉着腰看他，“嫌太顺利了？那要不这么着，我再打你一顿？把你将我弟弟拐跑了的账好好清算清算？”
“不了不了……谢谢哥手下留情。”沈向霆也没自虐的倾向，他大舅哥这一顿可不比顾爷爷，自己还不能还手，一顿“哥哥的爱”揍下来，他估计得在医院躺上十天半个月。
顾天纵一笑，一巴掌往他肩膀处拍了过去：“有话问你，老老实实回答。”
“嘶……”顾天纵手劲不轻，刚好拍在顾老抽过的地方，疼得人倒抽一口气，还不能发火，乖巧站立，“好，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