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玖啊,祖父我最欣慰的一点便是你总是想着惠及他人。”尹尚书看向尹玖茉的眼神里满是赞赏。
尹玖茉赶紧拉住尹尚书的手道:“好了太爷,你便别夸我了,且说说有什么为难事?万一我有法子呢?”
尹尚书心里一动,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这你怕是帮不上忙。”
又是好一番撒娇,尹尚书才说出实情。
户部大致相当于现代的民政和财政。
尹尚书三天两头为钱与朝臣吵架,现在天寿节,更是为了钱整夜整夜睡不着。
“咱们大翊与海外通商,国库应该还算充盈吧?”尹玖茉疑惑道。
现在大翊朝真算是比较开放的,商人地位明显提高,而且还跟海外通商,算是比较有钱了。
“国库倒是还好。不过,你应该知道咱们大翊须向北边的大金和西边的白弥交纳岁贡吧?”
“大金的不就是二十万两银子和三十绢吗?”尹玖茉有些疑惑道。
她又特意小声说道:“不是说咱们每年财政可是有几千万两银子?”
“不过二十万?你好大的口气!”尹尚书吹胡子瞪眼!
“你懂什么!那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咱们平日计量都是用贯铜钱来计价!”
尹尚书憋得慌。
他马上跟她讲,大翊白银储备不多。
虽然算得上地大物博,但是银矿却不多,而且又小又少。
全国每年银产量不过三十五万两左右。
交给大金和白弥的白银,却是要实打实的银两。如果白银不够,可以用金子代替。
每年两国岁币加起来就是二十七万五千两。
还有绢也需要上品的蜀绢。
而两国的计量尺度总是跟大翊不一样,每年实际还要多给出不少。
但翊朝却只能忍气吞声。
今年天寿节,周围又有几十个小国遣使来朝。
按以往的惯例,不管来的小国带了什么礼物,都需要回赐。
尤其以大金回礼最重。
礼物金器上千金,银器上万两,什么彩缎、香茶、药物、帛等。
所以每次来大翊,外朝的遣臣都是抢着来的。
“太窝囊了。”尹玖茉一拍桌子把抚须的尹尚书都吓了一大跳。
“唉。能怎么办?咱们翊朝一直重文轻武,武将太弱啊。”尹尚书叹息,“只能用钱买太平了。”
而且朝中大臣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安稳日子,觉得花钱买太平也没什么。
何况财政收入确实很不错。
只有户部十分委屈:“都道是国库有钱。也不想想,这个张口就是要几百万贯,那个也要几百万,当我这钱是大风刮来的?”
今年天寿节,各方使臣来贺,大金和白弥肯定是要带岁贡和回赐回去的。
现在银子都还有几万两没着落,绢也差了不少。
银子!到哪里去找银子!
尹尚书愁白了头!
现在市面上都是用一贯一贯的铜钱交易,或者用钱庄的银票。
上边写十万两银子,那只是一个计价,可以直接用银票交易,就算能提钱也多半也是铜钱。
真要给十万两白银,那钱庄也是要吃不消的。
“这皇上……没什么反应?”尹玖茉四下看看小声道。
尹尚书说一句要叹半句:“唉,皇上只说不急。我都急疯了怎地不急!”
“说不准皇帝自有打算呢。”尹玖茉宽慰道,“这也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真要出大事,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尹尚书又叹气:“能怎么办?只能如此了。”
又宽慰几句,陪尹尚书吃过晚膳,尹玖茉才回侯府。
一进屋子她就往书房钻。
能怎么办?凉拌!
实在是愁人,若是她穿之前是个高中生,分分钟就给它画出矿产分布图来!
大学都快毕业了,地理记得个啥?
尹玖茉愁得头发都多掉了几根。
历史书上说白银增多是海外来的,那肯定得加大跟海外通商的力度!
还记得有一个什么中国银都来着?在哪?
中国十大银矿在哪来着?
尹玖茉就像一个上了考场的高考生,临考了一个都想不起来,着急得不行。
“我肯定能想起来的。”
又过了几日尹玖茉才想起来,曲靖啊!
“曲靖?大理?”黎懋澜奇怪的问道。
“不对吗?”尹玖茉赶紧拿地图来看,然后有些尴尬了一大片地方说道,“建宁郡?”
“这么大一片可不好找。”黎懋澜看了看舆图道。
尹玖茉仔细回想了一番,又缩小了点:“大约这一块?”
“还有洛阳和平顶山这一片,金矿我就只记得莱州,其他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尹玖茉沮丧道。
“所以你昨日要归家,是去看望尹尚书去了?”
“对啊,我祖父瘦了一大圈,这不想着为他分忧解愁么。”
“你就不怕吗?”黎懋澜叹口气。
“怕什么?”
黎懋澜手指摩挲着道:“被抓起来,又或者被囚禁。”
尹玖茉诧异道:“为何?我这不是为国家做贡献么?”
“你内心是不是从来没有过对皇权的敬畏和猜疑?”饶是黎懋澜这般忠心耿耿的人,也不敢如此无私拿出一切。
“有啊。”尹玖茉回想道,“第一次进宫时,我脚踩着宫砖,头从未敢抬起,一块一块的数,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那时候她在想,这宫里的路好长,宫里的路也太冰了。
就如她第一次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内心充满了恐惧,一片冰凉。
可是身边的人一遍遍地给了她勇气。
也许是这里的父母亲人真诚的对待,黎老太爷的偏护。
连英、黎姐姐的相处,后来黎懋澜的全力相护,所有一切让她有了一颗无畏的心。
淑妃娘娘略带嚣张的善意,还有皇上和善的面容,让她觉得这皇宫也许没有那般冰冷。
尹玖茉当然知道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可是人总要去衡量,是选择隐藏着安稳度一世,又或是轰轰烈烈地来一遭。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如你们经历过许多尔虞我诈,能看清人的本来面目。”尹玖茉笑道,“有时候我只是凭本能做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单蠢地以为都是好人,但是我也会用心去看。”
“如果不是皇上执意为我尹家翻案,我今日也根本不会站在这里。”
“如果你们不值得信任,那我从第一步就做不起来。”
“用真心去换真心。我不想每接触一个人就去怀疑,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我不是没有对皇权的敬畏和猜疑,我只是做出了我的选择。”
尹玖茉认真地说道,“我父母家人并不是愚忠,他们愿意用命去维护的,那必然也是我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