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观礼的嘉宾们不知道这俩人在红毯上嘀咕什么呢,但司仪是听到了全貌。也不愧是极其有经验,笑说,新郎和新娘这是太紧张了,又调侃了两句缓解气氛。
嘉宾们被逗笑,也没看出端倪来。但沈确和陶姜没笑,两人先是齐刷刷看向司仪,都把司仪给看得心里没底了。
之后两人又转回头看着彼此——
沈确,“不像我的风格,怎么请了这么蠢的司仪?”
陶姜也皱眉道,“这也不是我喜欢的婚礼形式,假模假式的。”
两人又不约而同说,“怎么一下就结婚了?”
陶姜挑眉,上下打量着沈确,“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有意见了。”
沈确连连摆手,“我不是对你有意见,结婚我能接受,但是吧……”
他环视四周。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很和谐。
婚礼现场和谐,灯光和谐,音乐和谐,到场的嘉宾也和谐,他甚至都看见跟沈家争项目争得你死我活的对头,也来了,脸上还洋溢着全是祝福的笑。
没半点虚假,他能看出来。
“就是觉得这里挺假。”沈确补充了句。
陶姜嗯了一声,她也有这种感觉。
司仪闻言也没大惊失色,面容始终带笑,替他们解答。“但凡踏上婚姻殿堂的新人都会有这种感觉,等二位走完流程那就踏实真实了。”
又压低嗓音对他俩说,“嘉宾们都看着呢,尤其是两家的长辈。”
嘉宾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沈家父母轻咳了两声,有催促提醒的意思。
沈确看了陶姜一眼,两人四目相对时都有明显的妥协。
他朝陶姜伸手。
陶姜犹豫再三,但还是轻轻拉住沈确的手。
今天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沈、陶两家都有业务往来的,婚礼绝不能出岔子。
两人就到了宣誓的环节。
虽说两人刚开始都觉得怪怪的,但真正到了宣誓环节了,两人反倒严肃庄严起来了。
只是轮到陶姜说誓词时,婚礼大厅的门就被人一下推开。
走廊的光就似万丈光芒,一并涌了进来。一道男子的嗓音也随即落下——
“不等我来就结婚,你俩不够意思啊。”
沈确和陶姜同时看去,说话的是一年轻男子。他吊儿郎当的,穿得磨白牛仔裤和黑色皮夹克,与这里的西装革履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有窃窃私语——
“来捣乱的?”
“不会是抢亲的吧?”
“安保挺严的,这人怎么进来的?”
说什么的都有。
周别瞅着礼堂上的那俩人,恨得牙根痒痒。众目睽睽之下竟踩上了红毯,朝着沈确和陶姜走过去。
两家长辈们慌了,忙叫安保人员,被沈确给拦住了,陶姜也示意陶家稍安勿躁。
周别走上前,与两人对视。
沈确和陶姜的神情怪异,心里的感觉也怪异。总觉得眼前这年轻大男孩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尤其是沈确,他甚至觉得自己跟他应该很熟。
“你是?”沈确迟疑地问。
周别突然凑近他,上下左右好一番打量他一番,沈确也没恼,就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周别。
周别的目光又转沈确脸上,“不记得我了?”
沈确狐疑,“我们应该认识?”
周别闻言,啧啧了两声,“这游光的力量可以啊,连你都能中招。”
沈确一怔,游光?
陶姜也听到了这个词,心里就一激灵,不知怎的,她最先想到的是乔如意。
对啊,乔如意!
她的视线在嘉宾席位上来回找,没看到乔如意的身影。
这不对。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身为多年好友的乔如意怎么可能不出席?
“找谁呢?乔如意?”周别看向陶姜,“可能跟你一样都陷入幻境里了。”
“陷入幻境?”沈确皱眉,“你说现在的一切都是幻境?”
周别转头看沈确,“当然,你就没觉得这里的人都笑得特别假吗?我进门,就连客人牵的狗都冲着我龇牙笑。”
沈确神情紧绷,盯着周别不说话。
“你们不是吧?真一点都不记得?我是周别。”周别眉头皱得深,“鱼人有失踪,咱们是在黑水城,还有行临,记得吗?”
行临……
沈确的眉头皱得比周别的还紧。
陶姜喃喃,“鱼人有……行临……”她抬眼看他,“周别?”
“对,想起来没有?”周别操碎了心,“你们得想起来啊,要不然就会被游光控制,再也走不出幻境了。”
周围嘉宾们议论纷纷,两家长辈都恼了,嚷嚷着要将周别扔出去。
安保人员被调来,上前左右开弓架起周别就往外拖。周别双拳难敌四脚的,像是条死鱼似的在红毯上被拖着一路走。
他冲着沈确吼,“沈确,你赶走我可以,把我在心想事成打工赚的钱给我结了!你黑不黑心啊,拖欠员工工资!”
沈确一皱眉,冷喝,“周别,给你发工资的是行临!他欠你工钱你找他要去!”
话毕,他愣住。
身边的陶姜浑身一激灵,扭头看沈确。
-
突然出现在民政局大厅的男人,整个人洇在阳光里,一时间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可乔如意光是看着阳光里的身影就觉得眼熟。
男人步步靠前。
俊脸从光影里出来,他的目光落在乔如意的脸上。周围环境似乎有了微弱的变化,光线隐隐扭曲。
乔如意怔怔地盯着男人的脸,不但熟悉,而且好像还有很深的渊源。
是谁?
行临大踏步上前,他身周有浅淡的光亮,似萤火在游走。
他说,“如意,你不能嫁给他,跟我走。”
姜承安上前一把将乔如意拉至身后,一脸不悦,“你有什么资格阻止如意嫁给我?”
行临微微眯眼,“姜承安,你现在放了她还来得及。”
乔如意拉住姜承安,质疑,“你认识他?”
姜承安目光躲闪,“不认识。”
乔如意看着他心生疑惑,不认识?
这是她第一次对姜承安产生了质疑,他不认识这个男人,开口第一句话不是问他是谁,反倒质问他有什么资格阻拦登记。
很奇怪不是?
所以这话是乔如意问出了口,“你是谁?”
行临眸光深沉。“如意,我是行临。”
乔如意能肯定,这个名字从未在她生活中出现过,却是莫名的熟悉。
行临,行临……她好像冲着谁叫过这个名字。
是他吗?
姜承安脸色难看,转头看着乔如意,压低嗓音,“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别搭理,如意,登记的时间不能耽误。”
乔如意微微点头。
虽说她觉得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挺奇怪,但要她别嫁给姜承安,这就挺扯了。
“这位先生,有什么话等我们登记完再说吧。”她轻声说道。
刚要转身,只觉得身后一阵凉意掠过,她的腰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紧跟着被搂到一侧。
“如意!”姜承安急声唤道,快步上前。
没等乔如意反应过来,男人就将她挡了个严实,她目光只及他结实的背影。
姜承安抓了个空。
而她的手腕,被男人紧紧箍住。
“放开她!”姜承安语气冰冷。
乔如意也用力在挣脱,“松手,我又不认识你!”
惊觉自己竟没什么手劲!
她惊愕,怎么记得自己身手还不错呢?
行临转头看她,眼神里掠过异样。乔如意撞进他的眼神里,心头狠狠一震。
“如意,你不能跟他登记结婚,这里是游光制造的幻境,我得把你带出去。”他低语。
乔如意闻言,心乱如麻,这都什么跟什么?
“放开。”她冷言。
行临一怔。
趁此机会,乔如意狠狠咬了他的手。
猝不及防的,行临呼痛间就松了手,乔如意趁机逃脱。
姜承安扯过乔如意的手,将她拉至身侧,一脸警觉地盯着行临——
“我警告你,不准再打扰我们,否则我会报警抓你!”
行临没把姜承安的警告放眼里,他步步紧逼,“如意,跟我走——”
乔如意蓦然后退,姜承安随即挡在她面前,一把拨开行临的手,“你有完没完?没看见她不想跟你走吗?”
行临僵在原地。
姜承安眼神沁冰,伸手推了他一下,“我才是她的未婚夫,你最好搞清楚事实。”
下一秒行临就擒住姜承安的手腕,将他胳膊狠狠一扭压在墙上,他面罩寒霜,“你算个什么东西?”
姜承安微微转脸,额头青筋凸起,他冷笑,“你真可怜,以前就是,现在更是。”
行临眼神迸射寒光,刚要加重手劲,胳膊就被乔如意一把扯住。
她是用劲了吃奶的劲,拼命拉扯着他,“放开他,不准你伤他!”
行临喝声,“乔如意你看清楚了,他不是姜承安,他是祭灵!”
乔如意浑身一僵。
“还有这周围,你看不出端倪吗?”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
紫色沙发上的那对新人还在,男生在紧张地整理衣衫,当登记台叫到他俩时,两人都激动得够呛。
他俩……不是登记过了吗?
还有这个大厅,阳光明艳得很,却不见光线的游移。好像窗外并非是阳光,而是一盏很亮的大灯在往里面照。
周围人也像是瞧不见他们这边的状况,依旧你来我往,乔如意仔细一看,其中有位妇人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了。
再看紫色沙发,那对新人又重新开始……整理衣衫、叫号后紧张激动……
“如意,这一切都是假的。”行临放低了嗓音,“所以,你还打算咬我一口吗?”
乔如意看向他的手腕,很深的牙印。
这才是真实的。
她不自觉地松手,再次环顾四周,脸色茫然。
姜承安被行临按着动弹不得,只能唤道,“如意,你别信他的话,我们结婚,马上就结婚……”
乔如意置若罔闻,缓步朝紫沙发走过去,身后是姜承安惊愕的嗓音——
“如意!”
乔如意一激灵,顿步,转头看姜承安。
就见他满头大汗,眼神焦急又惊恐。
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乔如意对上姜承安的视线,“姜承安,我想嫁你,但我不能稀里糊涂地嫁你。”
“如意……”
行临抿着唇,在听到她说“我想嫁你”这四个字后,眼神极为暗沉。
乔如意没再理会姜承安和行临两人,注意力放在紫沙发旁那对新人身上。
她朝着他俩走过去,不顾身后姜承安的痛苦呼叫。她朝着整理衣衫的男生挥挥手,那男生竟像是看不见她似的,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她又跟女生打了个招呼,女生只顾着给男生整理领带,对她的招呼置若罔闻。
乔如意呼吸渐渐急促,视线一转,落在那位妇人身上。她快步上前,挡住妇人的去路。
妇人却没停步,竟径直往前走。乔如意见状,本能朝后退了一步,可妇人继续走,然后……穿过了她。
乔如意骇然,扭头一看,妇人的背影影影绰绰的不真实了。
他们……都是影子吗?
乔如意不可置信,又朝着门口走去。
“如意!”姜承安歇斯底里吼叫。
乔如意一哆嗦,转头看他。
姜承安冲着她摇头,“不要再往前走了,如意,回来我身边吧。”
“如意。”这次是行临开口,目光坚毅,“你推开门看看。”
推开门看看……
她原本也想这样做的。
姜承安看着极其痛苦,那架势好像她推门就会消失似的。
乔如意深吸一口气,刚要推门,就听姜承安哀求,“如意,你不想要我了吗?”
她浑身一僵,转头看他,他的眼里有无尽悲痛,又像是即将发生的离别,叫人揪心得难受。
“姜承安,我不想被蒙在鼓里,我想知道真相。”
话毕,她转身推开民政局的大门……
门外没有阳光,没有车水马龙,没有高楼大厦,只有无尽的昏暗和风沙,还有匿藏在风沙里的一道道的影子。
它们似乎在窃窃私语想,又像是在讥笑,落在她耳畔是窸窸窣窣的声响,时刻挑动着她的神经。
乔如意呆站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当她有意识的时候她和姜承安已经在民政局了,至于怎么来的民政局,她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意!”行临一声低喝。
乔如意记起这嗓音,蓦然转身,就见他一甩手,一条细长的翠绿色的活物疾速而来。
近在咫尺时被她一把抓住!
翠绿色的蛇,被她抓住的瞬间却从她指间滑走,丝滑地缠上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