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淡声:“不是自己的东西,强行攥在手里也没意义。
不如尽快把那枚龙钰送过来,让这对玉珏凑齐,也免得落个残缺的名头。”
裴玉脸上的一贯的笑意渐渐淡去。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贵族察觉到兄弟二人气氛不对,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可却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不过片刻,裴玉已然压下心头的不快,重新扬起笑意。
“皇兄说的是,玉珏本是一对。只是这东西是我送给阿蛮的,若是阿蛮亲自来问我要龙钰,我自然会给。
可若是旁人来要,就算是皇兄,我也不能轻易松口。”
“哦?”
“成人之美固然好,可也得看双方是否真的合适。
若是本就不合适,强行凑在一起,不过是耽误人家,皇兄觉得呢?”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已是暗流汹涌。
裴玄拿起酒杯,又饮了一口,又侧头看了竹若一眼。
竹若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将一直捧在手中的锦盒递了过来。
裴玄接过锦盒,抬手递向裴玉。
“既然阿玉不肯将龙钰送来,凑不成完整的龙凤珏,这枚凤钰留在孤这里也无用,不如还给你。”
裴玉的面色骤然一顿,目光落在锦盒上,眉头微蹙。
“这凤钰……怎么会在你手上?”
“阿玉怎么忘了?”
裴玄勾了勾唇角,笑了。
“方才孤已经说过,阿蛮觉得这礼物太过贵重,受之有愧,特意转赠给孤了。它自然该在孤这里。”
裴玉接过锦盒:“既然皇兄都这么说了,那小弟便收回这枚凤钰。”
他说着,转手便将锦盒递给了身后的侍从阿七。
裴玉对此也没有很失望,比起这龙凤钰,他倒是还有另一份礼物更适合阿蛮。
阿蛮对玉佩的事情浑然不知。
她从在东宫门口接过锦盒,就直接放到了自己的柜子里。
根本没打开看过,又怎么会知道,裴玄给她的东西早就换了包?
宫宴的喧嚣彻底散去,夜色已深。
裴玄登上王青盖车,车外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公子,请留步。”
裴玄掀开车帘一角,借着廊下的灯笼光看清来人。
拦在马车前的,竟是姜柔。
她身着一身华服,发丝却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
“公主怎么在此?”
裴玄原以为姜柔也如阿蛮一般,白日在猎场累了,才未出席宫宴,却没料到她会深夜候在宫门外。
姜柔攥着衣袖,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
“我……我的帖子不知为何不见了,那些侍卫不让我进去。”
姜柔从宫宴开场前便守在这儿,看着宾客们陆续入场,又看着他们尽兴离去。
她想若是不见她的人,裴玄定会派人来寻。
所以她一直在外头等着,候着。
寒风刮得她的脸颊生疼,她也不敢离开,生怕错过了裴玄。
可直到宫宴彻底散场,才终于看到那辆熟悉的王青盖车。
裴玄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在风中微微发颤,平声道:“外头风大,公主上车再说吧。”
姜柔连忙点头,跟着裴玄钻进了车厢。
她坐下后,却依旧紧绷着身子,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裙,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开口。
“公主的帖子是何时不见的?”
姜柔咬着唇,摇头。
她也不知道,出门的时候还带在身上的,怎么就会突然不见得。
方才在宫门口,她见了好些人,有燕王后身边的桂嬷嬷,有清晏君……
她想了一晚上,也想不起是何时弄丢的。
“那公主为何不回扶风?深夜在此等候,可是有什么事?”
姜柔深吸一口气,终于抬眼看向裴玄,心中委屈万分,眼眶再次泛起红意。
“公子,你……你还不肯原谅柔柔吗?那件事,我真的知道错了。”
裴玄听着她的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听不出感情。
他只道:“公主多虑了。过去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便不必再提。”
他说的冷淡,没有温暖。
可姜柔浑然不知。
听到裴玄的话,便以为裴玄是真的原谅了她,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是柔柔之前不懂事,太任性了,才让公子烦心。”
裴玄“唔”了一声算是回应她。
姜柔又看了看宫门口,转头看向裴玄:“公子,阿蛮呢?怎么没与您一块出来?”
裴玄握着车窗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树影上。
“阿蛮今日身子不舒服,没来宫宴。”
姜柔听到这话,心中窃喜。
原来没进宫宴的不止她一个。
到头来阿蛮也和自己一样,连宫宴的门都没进去。
裴玄一晚上都在担心阿蛮。
他记得方才出门的时候,看了阿蛮一眼,面色苍白。
也不知她有没有喝下,他让太医特意熬制的那碗安神汤。
若不是姜柔此刻在,他早就赶回东宫了。
姜柔道:“难怪呢,今日猎场的日头那般毒,阿蛮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定是晒中暑了。”
“还是公子细心,知道替我安排能遮阳的位置,不然我今日怕是也撑不住,要跟阿蛮一样中暑了。”
裴玄一愣,心中恍然,他竟从未想过这些。
他一个大男人,上战场,去军营,早已习惯了风吹日晒。对遮阳,避暑这些向来不放在心上。
竟然会疏忽了阿蛮。
裴玄听着姜柔絮絮的话语,心中的牵挂又深了几分。
“公主,孤先送你回扶风宫吧。你在宫门外等了一晚上,定是累了。
回去后孤让人传太医过来给你看诊,仔细瞧瞧有没有受风寒。”
“多谢公子的好意。”
“今日本就不该让你去猎场,日头那样毒,你偏要跟着,实在太任性了。”
姜柔闻言,轻轻撇了撇嘴,小声辩解:“柔柔只是……只是想见公子一面,也想找机会跟阿蛮说声对不起……”
裴玄对着车外扬声吩咐:“走吧,先去扶风。”
守在车外的竹若早已将车内的对话听了大半,闻言立刻应了声“是”。
他手中缰绳轻轻一扬,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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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阿蛮独自坐在床边。
窗外忽然传来“笃笃”两声轻响,阿蛮心头一紧。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