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董裕安脸色却难看得很。
楼里的绣娘大换血,他半分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昨日新品发布会又办得风风光光,徐青玉在尺素楼恩威并施,声望日隆。
最让他心头发毛的是,至今想不明白那幅画是怎么被偷梁换柱的——
难道徐青玉早就察觉了他的动作?
可若真是如此,为何迟迟不动手?
他望着那抹纤弱的身影,双手暗暗攥紧,掌心竟沁出层冷汗。
周贤催着徐青玉去揭旁边托盘上的红布,她假意推让三回,才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把掀开——
红布下是满满一大盒铜钱与碎银。
一堆堆码得像是一座山。
“你来发吧,正该让大伙儿认认你这个掌事。”周贤在旁笑道。
众人排起长队,两个账房一个数银,一个登记,徐青玉在旁监看,三人配合得滴水不漏。
轮到刘绣娘时,她接过铜钱的瞬间,悄悄反手握了握徐青玉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多谢徐掌事。”
趁着账房核数的空当,刘绣娘又低声问:“明儿从庄子上调来的三个绣娘就到了,您要亲自过目吗?”
徐青玉笑着摇头:“针线活我是外行,绣娘的事归你管,自然听你的。”
她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还有两三日,最佳先生的投票就要结束了。你这些天先搁下别的活,赶制一面锦旗。”
刘绣娘愣了愣,没听过这物件。
徐青玉用手比划着:“约莫这么长的条形布,上面绣几个字——‘青州城第一届最佳风度教书先生’,名字的位置先空着,等结果出来再补上。”
刘绣娘点头应下,又问:“要不要用金线绣得大些?让人远远地也能瞧见。还有需不需要添些花纹?”
“不用,素布绣字就好。”徐青玉道。
刘绣娘应了声“是”,捏着钱袋退了下去。
这打榜结果,徐青玉心中早有谱,却没料到第二日天刚亮,晨曦还裹着薄雾时,肥羊·羊肉串·张真源的身影就出现在尺素楼。
这两日,他总是第一个到,进门必先瞅一眼木板上的票数。
此刻通州城还浸在朦胧的晨雾里,张真源一脚踏进门槛,看来经过一夜思想挣扎后彻底醒悟,眼睛里再没半点挣扎,劈头就问:“多少银子能让我舅舅稳坐第一?”
徐青玉敛了敛笑意,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张公子,咱们里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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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青州城第一届“最佳教授先生”的名号尘埃落定,最终花落青山书院的张教习。
一大早,徐青玉便带着腰鼓队,手持一面崭新的锦旗,与周贤一同前往青山书院颁奖。
此时张教习正在授课,前院突然传来的热闹声响让学生们纷纷探头张望,只见尺素楼那位年轻的女掌事与掌柜正朝这边走来,手中还捧着一卷红绸。
昨日打榜活动一结束,张教习拔得头筹的消息便传遍了青州城的各大书院。
周贤展开锦旗,红色绸布上绣着十几个滚金大字:“桃李满天下,恭贺张亭山荣获青州城第一届最佳风度教书先生荣誉”。
张教习嘴上说着“不贪慕这些虚名”,脸上却难掩笑意,满面红光地接过锦旗。
徐青玉笑着说道:“这次多亏了张教习和青山书院及城内其他书院的帮助,我们才为贫困学子筹得部分善款。”
她又向青山书院的学生们拱手道:“‘春苗计划’的钱款会全部用于帮助贫寒学子,还请各位先生和公子帮忙宣传,只要有需要帮助的学子到尺素楼来,我们义不容辞。”
一番寒暄后,徐青玉和周贤不想打扰书院秩序,与张教习相视一笑便淡然离开。
两人乘马车前往沈记布庄——
今日是沈记布庄开业的日子,作为尺素楼的当家人,他们必须出席。
车上,徐青玉问周贤:“东家,今日买布的钱都准备好了吗?”周贤拍了拍腰间鼓鼓的钱袋:“准备好了。咱们把沈记布庄的新布都买一遍,回去慢慢研究。”
到了沈记布庄门口,看着那气派的三层小楼,徐青玉不禁感慨:“沈家当真是财大气粗。”
周贤笑道:“那是自然,他们在青州多年,早年还是公主殿下的红人,除了绸缎生意还有其他产业,在青州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户。”
徐青玉知道沈家情况特殊,族人行事低调,只知沈家老大沈维桢有先天心疾,身体不好,却不知道他其他的兄弟姐妹。
“沈公子身子不好,便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帮忙吗?”
周贤压低声音补充:“他家还有个弟弟,脑子不太好,状若痴儿。连吃饭喝水都需要人服侍。”
周贤也是感慨,“可惜…等沈维桢死了以后……沈家偌大的家业怕是要便宜族人。”
徐青玉心中微动。
两人下了马车直奔样品区,趁着人多鬼鬼祟祟把每种布料都摸了个遍。
徐青玉对布料一知半解,周贤却很懂行,指着一种“浮光锦”面露忧色:“这料子不简单。”
徐青玉问了价格,更是咋舌:“这价格也不得了,一匹快赶上青州城一座宅子了。”
两人连忙从浮光锦上挪开手。
好在,沈家做的高端面料,跟他们尺素楼的客户群体不一致。
正说着,廖桂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老弟,不在尺素楼守着,跑到沈记来做什么?”
自两人从京都回来,便成了塑料兄弟,见面就像斗鸡。
周贤扬了扬手中的请柬:“我是沈记布庄请来的客人。”
廖桂山冷哼一声,凑近低声道:“我可看见了,你那尺素楼最近生意火爆,想必赚了不少。一月之期快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的钱?”
周贤如今脸皮厚了不少:“急什么,还有几天才到一个月。”
廖桂山怒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眼看两人又要斗起来,徐青玉无奈苦笑,转头瞥见了沈维桢,正想上前打招呼,却见沈维桢面前站着一位中年男子,那男子一脸怒容正训斥沈维桢。
那男子是沈家的长辈,不满沈维桢独自开布庄,一会儿说他怠慢公主,一会儿说他擅自开铺,一会儿又说他忘恩负义,不安排家里人来做工。
别说沈维桢,连徐青玉都听得一肚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