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熙赞同点头:“的确是这样,边军主战,绝对不是因为胡人欺人太甚,只怕也有更功利的原因,现如今几位军功赫赫的王侯老的老伤的伤,年轻一代因数年无大战,资历浅,军功薄,难挑大梁,这个时候若有一场大战,便是出头的好机会。”
“这个道理我懂,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边军的战意已经被有心人挑起来了,想要安抚,不是件易事。”他下意识的坐直身体,紧握住刘熙的手:“尚书台说的那些原因,他们根本不会考虑。”
刘熙反问:“陛下有安排殿下去安抚边军吗?”
“不曾。”
“那殿下何必杞人忧天?这件事陛下不会交给殿下去办的,殿下安心吧,边军战意煊煊,这个时候谁去泼冷水都讨不到好,借着将帅的事拖一拖,再有三个月就入冬下雪了,冬日里一熬,这事也就过去了。”
她说的很肯定,李长恭便听了。
聊完正事,他又说了几件趣事逗刘熙笑,正乐着,礼国公夫人就来了。
“殿下竟然还有说笑逗趣的本事呢,我在外头就听见笑声了。”她进来的很快,一眼就瞧见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顿时笑容暧昧。
李长恭站起来:“舅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我都来两三日了,先前刘大人身体不适不好过来打扰,今日好些了,总要来过来打个招呼才行。”她仔细看了看刘熙:“不愧是几位太医凑一块斟酌的方子,气色好多了,殿下这番真心,如今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刘熙赧然,李长恭忙说道:“这几日劳烦舅妈了,等刘姑娘好些了,我必定重谢舅妈。”
“什么重谢都不如一块敬我杯茶来得好。”礼国公夫人说完自己先笑了。
刘熙‘腾’一下红了脸,李长恭也很是无措,立马拉着她出去,又急又羞:“姑娘家脸皮薄,这话怎么能直接说呢?”
“你那爪子都粘人家手上了,还不许我说了?”
“舅妈!”
他们声音远去,可屋里还有其他人呢,即便不瞧,刘熙都能猜到她们的表情,只得转身面向墙。
“我要睡了,熄灯吧。”
这些日子,她总是惊醒,对李长恭的依赖的确是有些大了。
她用了几天药丸,身上舒服了不少,能吃得下稀粥后,太医就开了方子煎药,每日三碗浓浓的药汤下肚,得强忍恶心才不会吐出来,身体一日日轻快恢复,精神恢复了不少。
监斩的旨意也批下来了,她奉皇后口谕,从旁监斩。
因是午时斩首,所以刘熙睡到了自然醒,更衣洗漱,吃了东西喝了药,这才换上女官的衣裳。
行刑前要去大理寺交接,她还没有痊愈,李长恭自告奋勇代她去,让她只管去刑场就好了。
江家害死太后,今日问斩,看热闹的百姓极多,还隔着一条街,马车就已经进不去了,刘熙只得下车步行,荣王府的侍卫在前开路挡开人群。
她步伐不快,很惜力,可是走到刑场时依旧累的不轻,搭好的台子上,江家上下几十口衣衫褴褛的跪着,正上面主位坐着李行,左侧是大理寺的官吏,右侧一把空椅,是给她留的位置。
她扫过所有人,即便人人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江家那几个未嫁的姑娘不在其中。
李行果然对她们动手了。
监刑台上,李行盯着她,嘴角笑意意味不明,等刘熙近前,他起身抱拳:“刘大人,真巧啊。”
“世子爷。”刘熙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就不信,李行有胆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对手。
台上的江舅妈突然喊起来:“大姑娘,大姑娘,救救我们啊,大姑娘。”
她这一喊,把江家其他人都带动了,全都跟着喊起来,一个个哭的撕惶恐无助,到了现在仍抱着希望。
李行冷脸看过去,从旁的衙役立刻警告他们。
刘熙从容坐下,看着她们哭求自己,心里都要爽翻了。
“还没来吗?”她轻声问红英。
红英知道她问的是谁,刚要回答,围观的百姓里就传来哭嚎,只见将士跌跌撞撞的挤进来,直奔江舅舅:“哥哥,哥哥。”
瞧见她的脸,刘熙也不由一怔,不过两个多月没见,江氏头发白了一半,苍老憔悴的脸看起来比刘老夫人还要年长十几岁。
柳氏带着人挤在了人堆里,她们没有上前,刘熙只让她们把江氏带来送行,可没说过要她们拦着江氏撒泼。
“妹妹,快去求求熙儿,去求她,我们以后绝对不算计她了,我给她磕头,给她做奴才伺候她,让她救救我们啊。”江舅舅浑身是伤,两个月的时间,瘦的皮包骨。
江氏嗷嗷大哭,看见端坐的刘熙,她转身就朝着刘熙跪下猛猛磕头:“求你放了我哥哥,我求你了,他们都是我的血亲啊。”
她哭的很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刘熙身上。
刘熙走向她,扶着她的肩,只用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很绝望,很无能为力是不是?我也这么绝望过无力过,求人是没用的。”
江氏拽着她的衣裳哭声绝望:“熙儿,我真的求求你,先前是我错了,我求求你,我生了你一场,你父亲死之前,我们母女那么要好,我求你,念在我十月怀胎生你一场的份上,救救我的家人,那是我相依为命的亲哥哥的。”
“母亲。”刘熙抱住她,靠在她肩上,轻声道:“我让你来,就是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的,我现在和你说话,他们肯定还以为我们在抱头痛哭呢,可是天晓得我现在有多么高兴,只可惜我不是刽子手,没办法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
怀里的江氏身子僵住,听着刘熙的话,她忍不住浑身颤抖:“到底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这么恨你们?”刘熙松开她,贴心的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你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因的,死的不明不白,连恕罪都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