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春终于扛不住了。
连续几晚,那个关猫笼的噩梦,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她整个人都精神萎靡,眼窝深陷,再这么下去,人都要疯了!
她思来想去,将这几日的种种倒霉事和那个诡异的梦串联起来,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结论浮现在脑海。
是那只猫!
定是她那天将那只佛猫关进鸡笼,惹怒了这位有灵性的“猫菩萨”!
报应来了!
不光是她,三小姐小玉宁也因为多嘴,天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庄头刘叔更是离谱,现在见了那只黑猫,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绕着道就跑。
这绝对不是巧合!
笃信鬼神的东春越想越怕,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来弥补,求得“猫菩萨”的原谅!
她猛地想起村里老人说过,猫最爱吃鱼,尤其是活蹦乱跳的小鲜鱼。
后山那条小溪,清澈见底,里面就有不少溪鱼!
主意已定,她立刻找到了正在马厩里打理马具的石头。
东春脸上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石头,和我去一下后山,到那条小溪捉点鱼吧!”
石头闻言一愣,手里的活计都停了。
他狐疑地朝四周瞅了瞅,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脸上顿时露出一种“我懂了”的暧昧表情。
他凑近了,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咦?东春姐,你这是……打算和我单独去?”
他那眼神,那语气,摆明了是以为东春对他有意思,想寻个由头单独相处。
东春被他这副自作多情的德行气得差点翻白眼,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呵呵,想得美!还有二丫呢!”
她懒得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二百文钱,一把塞到石头手里。
“帮我捞些溪鱼,我去看过了,那溪里鱼挺多的。”
石头掂了掂手里的铜钱,又想到这初春时节,那溪水刺骨的寒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炸鱼吃?那溪里的鱼小得跟牙签似的,捞半天都不够塞牙缝的。”
他把钱袋子丢了回去。
“初春的水有多冷你不知道?为了这二百文,我才不去!冻出毛病来谁管我!”
那话说得叫一个干脆利落。
东春心疼钱,可又不敢不去赎罪,急得直跺脚,一咬牙。
“你你你……再给你加五十文!二百五,去不去了?”
“二百五,拉到吧你!不去!”
石头再次拒绝,态度坚决得像块茅坑里的石头。
就在东春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急切的声音猛地插了进来。
“我出五两!你去不去!”
是小玉宁!
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张小脸上满是认真和焦急,显然也是被噩梦折磨得不行了。
“五两?!”
石头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射出财迷的光。
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生怕这位小祖宗是开玩笑。
“真的吗三小姐?”
“本小姐说话还有假的?现在就给你,接着!”
小玉宁也是个爽快性子,二话不说,从自己精致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块五两的银锭子,直接丢给了石头。
石头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沉甸甸的银子,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刚才那点“骨气”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咧!三小姐仗义!现在就去吗?”
东春一看这情况,连忙对石头说:“那……我那二百文还我!我去拿鱼篓子和细网!现在就去!”
她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谁知道石头一把将那二百文的钱袋子揣进怀里,捂得严严实实,头摇得比刚才更欢了。
“不还!”
“我知道你也要鱼,这钱就当是我的辛苦费了,说不还就不还!”
那坚决的态度,完美展现了什么叫见钱眼开和落袋为安。
这时,二丫才后知后觉地凑过来,眨巴着大眼睛问:“还需要我吗?我能分钱吗?”
石头此刻揣着五两雪花银,心情好到爆棚,看东春那二百文简直不值一提。
他十分“豪爽”地把钱袋子又掏了出来,扔还给东春,然后对二丫说。
“喏,这两百文给你买糖!等会儿你帮我拉网,多出点力气!”
“好咧!我肯定出力!”
二丫欢天喜地地接过钱,才不管这钱原本是谁的,只觉得石头哥今天格外大方。
东春看着失而复得又瞬间易主的二百文,心疼得直抽抽,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谁让她自己先做了“错事”,惹了那尊不能惹的“佛猫”呢?
她现在深信不疑,自己、三小姐还有刘叔这几天的倒霉,全都是因为对那只猫菩萨大不敬招来的惩罚!
刘叔或许还能硬扛,她和三小姐可是快被那无休止的怪梦折磨疯了。
于是,一场由“赎罪”驱动的捉鱼行动,就在石头赚得盆满钵满、二丫白得零花钱、东春和小玉宁心怀忐忑的复杂气氛中,拉开了序幕。
后山小溪潺潺,清澈见底,偶尔能看见几尾指头长短的小鱼灵活地游来游去。
石头卷起裤腿,龇牙咧嘴地把脚探进水里,瞬间被那股冰寒激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真够劲儿!”
二丫在岸上笨拙地拉着细网的一头,东春和小玉宁则紧张地盯着水面,大气都不敢出。
石头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拿着网子在水里追逐鱼群。
他忙活了半天,篓子里多了几十条扑腾的小银鱼。
小玉宁在岸上看得着急,恨不得自己撸起袖子跳下去。
回到庄子,东春顾不上疲惫,立刻在院子角落支起小案板,就着冰冷的井水仔细地给小鱼刮鳞去内脏,清理得干干净净。
她寻来细盐,轻轻揉搓鱼身,然后用削好的细竹签,将小鱼一条条串起来,挂在通风向阳的屋檐下。
看着那排在风中逐渐失去水分、慢慢缩成一小条的小鱼干,东春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虔诚地祈祷。
“猫菩萨,小小供奉,不成敬意,请您老人家息怒,千万别再入我的梦了……”
比起东春的“实物供奉”,庄头刘叔选择了更“专业”的方式。
他偷偷溜出庄子,找到了附近村里据说颇有名气的王神婆。
一进那烟雾缭绕、光线昏暗的小屋,刘叔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哭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近日如何被巨大的黑猫入梦恐吓的遭遇。
王神婆眯缝着眼,伸出干枯的手指掐算了一番,随即煞有介事地惊呼。
“哎呀!你这是冲撞了山里的猫妖仙家!道行深得很呐!”
她先是装模作样地舞动桃木剑,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又烧了几道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纸。
最后,她从神龛底下取出一个号称能“镇妖辟邪”的木头小猫雕像。
那雕像雕工粗糙,染得漆黑,丑得别具一格。
王神婆把木雕硬塞给刘叔,张口就要五两银子“香火钱”。
刘叔被她唬得心惊胆战,又见那“法器”似乎真有几分“猫形”,想着破财消灾,咬碎了后槽牙,掏空了钱袋。
他揣着那廉价的木雕回了家,当晚就恭恭敬敬地供在了床头。
结果……
梦里那只擎天柱般的巨猫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一爪子就拍碎了那个木雕的虚影,对他发出了更加响亮,更加轻蔑的嘲笑。
刘叔猛地惊醒,看着床头四分五裂的木头碎片,这才恍然大悟。
自己被那个神婆给骗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郁闷得捶胸顿足,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