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这边左盼右盼，终于听到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她并未起身，把头窝在被子里，等着皇上靠近。
甄嬛故意把眼闭得更紧，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不敢出动静。
皇上掀帐的动作很轻，随着凉意漫进来，甄嬛忽然往他怀里一缩，故意用发顶蹭了蹭他的手，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哑：
“皇上总算来了，臣妾还以为您今晚不过来了呢。”
她原想逗他笑，没成想皇上竟僵了一下，手掌落在她肩上时，力道都有些虚浮。
甄嬛眼睫颤了颤，刚要抬头看他，就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你这丫头，还会装睡吓朕了。”
“哪是装的，”甄嬛往他身边挪了挪，鼻尖蹭着到他的衣襟，“皇上去了这么久，臣妾都快真睡过去了。”
偷吃心虚的皇上顿了顿，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含糊：
“今夜政务多，在养心殿多耽搁了些，让你等急了。”
甄嬛心里那点雀跃慢慢沉下去。她原以为今夜是不同的。
自从孩子没了，两人总隔着层说不清的薄纱，今夜他主动过来，她满心盼着能把那些藏在心里的话都摊开。
可皇上说完这话，就侧身躺了下去，连头都没回，只淡淡道：
“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锦被下的手慢慢攥紧，甄嬛望着他后脑勺，喉间发涩。
她沉默了片刻，还是轻轻挪过去，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衣料上。
就在这时，一股极淡的、混合着甜香与脂粉的气息，顺着夜风钻进了她的鼻子。
那不是她用的香，也不是宫里其他妃嫔爱用的沉水香。
像是安陵容宫里的味道…..
甄嬛的手指猛地僵住，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忽然就没了力气。
帐外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皇上的轮廓在帐上晃着。
二人抱在一起，肌肤贴着肌肤，甄嬛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像隔了一整条银河。
一股无名的羞辱感涌上心头。
这女人又一次把心思动到了皇上身上，用这种廉价的甜香，偷换了本该属于她的长夜。
凭什么？凭安陵容那点微末的手段，凭她装出来的柔弱可怜，就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夺走皇上的目光，还让皇上用“政务繁忙”这种蹩脚的理由来糊弄她？
她刚失去的孩子，都比不上这肤浅的鱼水之欢吗？
皇上的鼾声传来，甄嬛却怎么也睡不下了。
她缓缓松开环在皇上腰间的手，指尖冰凉。
睡吧，皇上，你且安心睡。
但瑜嫔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晨光透过窗纱漫，皇上才慢悠悠睁开眼。甄嬛眼下乌青，正侧身看着他，指尖还搭在被角，像是昨晚没松开的姿势。
皇上被她吓了一跳，强装镇定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带着刚醒的慵懒：
“今日醒得早，没睡沉？”
甄嬛勉强牵了牵嘴角，声音放软：
“皇上在身边，臣妾睡得安稳，只是想着皇上去日理万机，怕误了早朝。”
皇上笑了笑，没接这话，只掀开被子起身：
“今日还有要事，就不在你这儿用早膳了，下午的时候你来养心殿伴驾。”
甄嬛伺候他穿完衣物，看着他背影，想问的话堵在喉咙口，终究没说出口。
就算问了又能如何？何必白白给自己找难堪呢。
等皇上的靴声彻底消失在院外，甄嬛脸上的柔和随之褪去。
她坐起身，指尖在微凉的被面上按出几道印子，对着帐外沉声道：
“小允子。”
小允子很快掀帘进来，躬身候着。
“去查，”甄嬛带着几分冷意，“昨夜皇上从养心殿出来后，究竟是去了批折子，还是往别处去了。”
小允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应声退下。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轻手轻脚回来，在甄嬛面前跪下：
“回小主，皇上往钟粹宫方向去了……”
他说的小心，害怕甄嬛刚好一点的身子又气坏了。
甄嬛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没察觉，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她原以为丧子之痛她都能挺过来，可又算得了什么？
可赤裸裸的欺骗，还是像刀子一样扎进了心里。
槿汐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平静却有力量：
“小主…..皇上是君，更是天下人的皇上，他的恩宠从来不是独一份的。小主从前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
……..
安陵容这边还在熬着时间等圣旨，却先传来了华妃荣升华贵妃的消息。
她就坐在窗边，抱着弘瑞给她念诗集。
目光却总往院门口飘，宝鹊从外面回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娘娘，宫里传旨了….不是给您的，是册封华妃娘娘为华贵妃，择明日行礼。”
“华贵妃？”
安陵容把诗集放置一旁，可脸上却没半分意外，反倒轻轻“哦”了一声。
此刻听见华妃晋封的消息，安陵容心里反倒清明了。
多半是甄嬛记恨昨日的事，想借着华妃的晋封，让她这盼着升妃的人难堪。
旁人看她迟迟等不到圣旨，华妃却一步登天。
也真是难为她了，在讨厌和更讨厌之间选一个。
安陵容勾了勾唇角，她太懂皇上的心思了。
华妃性子张扬，年羹尧就更不必说了。
如今她骤然晋封贵妃，必定会得意忘形，往后在宫里少不了恃宠生事。
皇上不仅不加以制止，反而由着她去，为的是等着抓年家的把柄，至于自己的妃位，不过是晚几日罢了。
正想着，院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
安陵容将弘瑞抱给宝鹊，刚起身行礼，皇上就掀帘进来。
伸手拉过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安抚：
“让你等急了吧。”
安陵容顺势靠在他怀里：
“臣妾不急，皇上自有安排。只是华贵妃晋封，是件大喜事，臣妾明日该去道贺才是。”
皇上低头看着她温顺的眉眼，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软意。
他当然知道，华妃晋封的消息传过来，她心里未必真的毫无波澜。
满宫都知道她在盼着妃位，如今旁人先一步晋了贵妃，说不委屈定是假的，可现在自己实在是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