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娘听罢,连连点头。
“对啊,好在咱这裁缝铺子生意还行,不然要被气出内伤来。对了,淑芬,你这次回宁城,可不可以帮我带点鞋帽样图回来?我就琢磨着,要是他们实在靠不住,我也不能干看着铺子荒废。我想自己干,跟你学着做点新款式,肯定有人买。”
周淑芬眼睛一亮,赶紧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布袋。
“大娘您这主意太棒了!宁城那地方,鞋帽的花样多得数都数不清。喏,这是我这次特意捎回来的样品,您先拿去瞧瞧,照着做,保准一上架就火!”
“淑芬,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余大娘接过样品,双手微微发颤。
“有你这些玩意儿,我这老骨头也想再拼一把,跟你沾点灵气儿,学点新东西。活到老,学到老,不丢人!”
杨云沐在边上听着,手里正捏着一件刚挑好的浅蓝色的衬衫。
她一直没吭声,只是安静地听着两位长辈聊天,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余大娘,您做的衣服那么耐看,一针一线都讲究,街坊都夸您手艺好。要是以后再卖这些新潮的鞋帽,那店里肯定更旺,人气都得爆棚。等我从宁城回来,一定天天来光顾您的店,帮您捧场!”
“你这嘴啊,跟抹了蜜似的,说出来的话甜得让人心里发暖。”
余大娘拉着杨云沐的手,眼里满是欢喜,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她。
阳光从门口斜照进来,落在杨云沐身上那件浅蓝色的衬衫上。
“这衬衫穿你身上,可真是合适,精神头儿一下就出来了,走路都带风。”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嘱咐。
“等去了宁城,别偷懒,也别怕吃苦。你可得对得起淑芬这一片心意,人家愿意帮你,是真把你当自己人看。”
杨云沐重重点头。
“我明白,大娘。您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里。我一定好好跟着余大姐学做事,学做人,绝不能给余大姐丢脸,更不能辜负您和淑芬的这份情谊。”
话刚落音,屋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紧接着,余大娘的大女儿利云端着盘刚煮好的绿豆汤走进来。
“娘,周姐,天儿太热了,喝点汤降降温,解解暑。”
她笑着把盘子放在桌上。
周淑芬连忙起身接过碗,轻轻吹了吹,小抿一口。
那汤清甜微凉,顺着喉咙滑下,顿时驱散了心头的燥热。
“利云,你这手艺,真不是吹的,比街口那家老店卖的还地道!”
她由衷赞叹,眉眼都舒展开来。
利云被夸得脸上一红,低下头抿嘴笑了笑。
“哪有啊,周姐您太抬举我了。就是家里平常的做法,绿豆泡得久一点,火候慢一点,也没啥特别的。”
余大娘看着女儿,眼里满是欣慰,轻轻叹了口气。
“这丫头从小就踏实,跟我学裁缝才一年多,上手快得很。现在铺子里裁衣、打版、缝边这些活儿,大半她都能独立扛下来了。比我当年还强。”
周淑芬笑着拍了拍手,语气真诚。
“大娘,您后继有人啦!有利云在身边帮您,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看到你们娘俩这样,我真是替您打心眼里高兴。”
几人又坐下来聊了会儿,说些家长里短,讲讲镇上的新鲜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边的晚霞也由红转紫。
周淑芬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站起身,拍了拍衣角。
“大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明儿还得赶早车去车站,耽误不得。”
余大娘一听,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别走那么急,我早给你们准备了点东西。”
说着便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拎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一看,是自家笋干和一小包红辣椒。
“带着路上吃,到了宁城,想家了也能煮碗面加点料,尝尝家乡的味道。”
周淑芬连连推辞。
“这太麻烦您了,我们怎么能收呢?”
“拿去!”
余大娘把包裹塞进她手里。
“这点东西不值几个钱,可都是我的心意。你在我这儿住了这么久,跟自家闺女一样,我不图你还,只盼你在外头平平安安,别亏待自己。”
推让不过,周淑芬眼眶微热,只得收下。
“那……真谢谢您了,大娘。这份情,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余大娘一直送她们离开。
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还不忘提高声音叮嘱。
“到了宁城,记得第一时间捎个信儿回来,报个平安!别让我们惦记。余新这儿有我在,你只管放心,我会照应好他的。”
“知道了,您也照顾好自己,别太操劳。”
周淑芬回过头,用力挥了一下手,带着杨云沐一同步入渐浓的夜色中。
走在回百货店的小路上。
夜风拂面,蝉鸣稀疏。
杨云沐悄悄瞅了瞅周淑芬手里那个沉甸甸的布包。
“周大姐,余大娘对你,真真是没得说。那份情,比亲娘还贴心。”
周淑芬听着,嘴角轻轻扬起。
她笑了笑,语气平静。
“是啊,大娘心善,从不计较,待人总是实诚。咱们在外头跑日子,风里来雨里去,能遇上这样的好人,是老天爷睁了眼,给了咱们一条活路。”
她没提从前的事。
那时候,她穷得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村里人瞧不起她,躲着她走,背地里议论她“命硬克家”。
可就在她最熬不住的那几天,是余大娘悄悄塞给她两个热乎乎的馍。
那一口干硬的馍,她嚼得很慢。
咽下去时,眼里全是泪。
就靠着那点暖意,她硬是一步步撑了过来,活到了今天。
所以现在,她始终信一句老话。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有仇不报,非君子。
她不愿欠人,更不愿忘恩。
两人刚回百货店,推开木门还没站稳。
就听见里屋传来杨青山扯着嗓子吵架的声音。
路过早点摊,他一眼瞧见许玲玲正利落地给顾客装油条。
“两根油条,三块钱,拿好啊。”
她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几缕碎发被晨风吹得贴在额角。
蒸笼冒起的热气蒙了她的脸。
他盯着她,看她收钱、找零、招呼下一个客人,脸上始终挂着那种平静的笑意。
“呸!”
他猛地冲地上吐了口痰。
“运气好扒上了周淑芬咋了?装什么大尾巴狼!等我哪天把这掀了,一根砖头都不给她留,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看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儿能维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