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淡淡,却带着一丝讥诮,“青山,你刚做错了。”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从容:“这种时候,你该大大方方请他们进来搜。你一拦,反而像心虚。”
沈青山闻言一怔,随即低头认错,声音恭敬而诚恳:“是,大娘子教训得对。”
沈茉摆摆手,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唇角微抿,神情平静,目光如水,没有半分波动。
她不再多说一句话,也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只是转过身,朝着那群身穿铠甲、手持长戟的官兵轻轻抬了抬下巴。
“搜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碎冰坠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站在那里,身姿挺直,衣袂未动,仿佛风雨不惊。
她的神情镇定自若,眉眼间没有一丝慌乱,反而透着几分从容与笃定。
反观一旁的沈青山,却悄然变了脸色。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房间角落,又迅速落回沈茉脸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真不怕闻人森藏在这儿?
万一被搜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可沈茉却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又开口:“你们搜。”
语气温淡如初春融雪,听不出情绪起伏。
说完,她便轻轻退到屋角,靠在墙边,双臂环抱,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的旁观者。
官兵们反倒愣住了。
他们本以为这女子会慌张阻拦,甚至哭闹求情,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们心里莫名发毛。
这人……
太淡定了?
简直不合常理。
可命令已下,他们也不敢多问,只得硬着头皮行事。
两名身强力壮的差役对视一眼,随即迈步上前,目标明确——屋里能藏人的地方,也就只有那张老旧的八仙桌了。
两人二话不说,直接走向桌子,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沈青山站在一旁,全身肌肉绷紧,拳头猛地攥成一团,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的颜色。
他的右手早已悄然搭上腰间剑柄,指尖微微颤抖。
他在心里默念——一旦闻人森被发现,哪怕拼死一战,也要护着大娘子全身而退。
绝不让任何人将她带走。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耳边仿佛只剩下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声。
咚、咚、咚……
如同战鼓擂动,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看那两名差役越走越近,距离桌子不过三步之遥,沈青山的神经已绷到极致,几乎要断裂。
来了!
他心中大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当其中一名差役伸手去掀那块半旧的蓝布桌帘时,沈青山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剧烈收缩。
桌下……空的?
没有人?
地上除了几只老鼠啃过的碎屑和积年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四只桌腿静静立在原地,底下空空如也,连个影子都不见。
沈青山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猛地一跳。
闻人森……走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他几乎是本能地扭头,望向靠在墙边的沈茉。
只见她依旧站在那里,神色未变,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但她的眼神,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笃定与从容。
原来……她早有准备。
难怪那么镇定。
他瞬间明白了——闻人森根本不在这里。
他早已脱身,而沈茉,从一开始就知道。
原来如此。
她不是逞强,也不是盲目自信,而是清楚地知道危险已解除。
他在,她才会担忧;他不在,她心里才真正踏实。
沈茉缓缓抬眼,目光如冷泉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神情冷淡,语气不急不缓,却字字清晰。
“人都没了,你们还杵在这干嘛?”
她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轻嘲。
她顿了顿,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轻轻摇了摇头。
“我这茶还没喝完,被你们这么一搅和,味儿都变了。”
她说着,伸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打扰她饮茶的小插曲。
她没有发火,没有斥责,更没有大声质问。
可那股子冷劲儿,却像无形的寒风,悄然席卷整个屋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众差役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尴尬,心头忐忑。
有人偷偷咽了下口水,有人低头盯着靴尖,不敢与她对视。
最终,有人小声嗫嚅了一句:“对、对不起……”
声音细如蚊蝇。
说完,便匆匆转身,想和其他人一起悄悄退出去,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可就在这时——
“等会儿。”
一声沙哑低沉的嗓音,突兀地从人群后头响起。
那声音不响,却如钝刀割喉,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所有人动作一滞,纷纷回头。
人群像是被无形的手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灰尘在阳光下缓缓飘浮,映出一道缓缓走近的身影。
一个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来,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
他面容冷峻,脸色铁青,眉宇间积着层层阴云。
最慑人的是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冷得像能剜出人心底的秘密,扫过之处,无人敢直视。
正是长沙府的知府,赵冠宏。
他一现身,原本还稍有骚动的差役们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往后退了两步,头垂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沈茉的眼皮忽然轻轻一跳,心头掠过一丝警觉。
她不动声色地盯着来人,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
这人……不对劲。
赵冠宏停在桌前,目光牢牢锁住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的神情一丝不漏地看透:
“刚才是你的人拦着官府办案?”
沈茉连姿势都没换,依旧懒懒地倚在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神色淡然得像一泓无风的湖水:
“对,有问题?”
她语气平静,声线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
“这小茶室,就一张桌、几条凳,一眼望穿。我手下只让他们在外头候着,没让他们往里闯——你们是官差,进来了就是了,可总得讲个规矩吧。难道说,连站个人都要被算作阻拦公务?这算哪门子罪?”
赵冠宏摇头,袖袍微动,神情冷峻:
“不配合搜查,就是包庇。你们把人挡在外头,延误时机,让凶手趁机逃脱,这就是你们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