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再次锐利起来,如同淬毒的针刺向霍勉:“郑迁……和裴之砚,在漕司当真毫无往来?”
霍勉被师父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仔细回想,肯定道:“弟子再三确认过,两人在司内除了必要的公务交接,从无私下接触。连话都没多说一句。”
“话没多说,但他们的夫人,却走动过了。”
姚氏那个女人,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心思却深。
那么多后宅夫人,用过他特制的香料或者方子,基本上都会找他回购。
只有这个郑氏。
一点动静也无,据说还会在夫人们讨论热切的时候,一瓢冷水泼过来。
她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而陆氏前几日刚去过郑府,裴之砚后脚就查到了野牛湾。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郑迁夫妇,或许早就察觉到了异样,且已经和裴之砚夫妇联手了。
若真如此,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会那么顺利。
他再次焦急的踱步。
裴府现在有阵法护持,现在动手,可能正中对方下怀,难道真的走投无路了?
不,还有一条路。
他的目光骤然转向西院的方向,放着从砖窑场那里搜罗来的还未完全炼化的生魂,约莫还有二十余道。
这些本来是用来维持阵法和辅助修炼的。
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比起尊使的惩罚,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
“霍勉!去,将西院血池中储存的生魂,全部提取出来,小心封装,准备连夜送往黑水潭!”
霍勉骇然抬头,脸色瞬间惨白:“师父,不可啊!
“那阵法全靠这些生魂维持,若是尽数抽取,恐会遭到反噬,师父你的修为也会下跌的。”
“照我说的做!”
霍青低吼一声,“尊使只给了五日!没有生魂,你我就是立刻魂飞魄散的下场。阵法没了可以再布,修为跌了可以再修,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喘了口气粗气,强压下心中的绞痛,补充道:“另外,派人给我死死盯着郑府和裴府,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要知道,郑迁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如果真的是他在背后搞鬼……
霍青眼中寒光闪烁。
虽不能直接动他,但总有别的法子让他付出代价!
沈府一有动静,谢峰的传音几乎是同步抵达桑晨那,桑晨又立刻告诉陆逢时。
总之,消息是十分及时的。
夜色渐深,裴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不过在布下五行护元阵后,裴府的一举一动已经不用担心落在人眼皮子底下。
“霍青如今就是一只困兽,接下来要么孤注一掷,要么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出是谁在背后断他的生路。”
裴之砚褪下官袍,换上常服。眉宇间带着一丝倦色,眼神却锐利如常:“他既已怀疑郑雄,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坐以待毙。郑府那边,需得提醒他们多加防范。”
“我已让桑师兄设法警示郑夫人。”
陆逢时点头,“不过,霍青如今自身难保,首要任务是凑足生魂,暂时应无暇对郑府直接下手。我更担心的是……”
她话音未落,识海中便响起桑晨紧急的传音:“陆师妹,后面带着几个人,押送着一个贴着重重符箓的黑木箱,从沈府后门出来了,方向似乎是城外。谢师兄判断,箱子里阴气极重,应该就是那些生魂。”
陆逢时目光一凛,看向裴之砚:“我们是不是也该动身了。”
“不,”
裴之砚冷静道,“我们不能动。
“霍青此举,未必不是试探,若我们此儿科出手拦截,正中他下怀,桑晨师兄他们过早暴露,并不是件好事。
“他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动手,而是我们按兵不动,他不知道我们知道多少,更不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这种未知,才是对他最大的恐惧。”
谢峰“撩拨”的那一下很有用。
霍青现在可以说,已经是惊弓之鸟了。
“况且,让他把这批‘救命’的生魂送出去,或许更好。”
陆逢时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借此找到他们转移生魂的固定路线,或者在黑水潭,来个人赃并获?”
“没错。
“拦截在路上,他们或许会弃车保帅,毁掉证据。但若是在他们以为大功告成,即将进行最后灌注的时刻……”
裴之砚没有说下去。
但意思不言而喻,那将是致命一击。
她当即给桑晨传音,将他们的计划告知桑晨,桑晨也十分同意这个决定。
与此同时,沈府西院密室内。
霍青盘膝坐在已然光芒暗淡裂纹隐现的阵法中央,脸色灰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干的血迹。
强行抽取所有生魂,使得维持多年的聚阴阵瞬间崩溃,反噬之力让他丹田剧痛,修为隐隐有跌落之象。
他今年已有五十八岁,修炼四十五载。
前面四十年,始终不得要领。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就这么完了,自以为是修士,其实一无所获。
后来遇到尊使,是他教会自己如何快速修炼。
他也学会了摄神纹,抽取那些人的神识,助力自己修炼,的确能事半功倍。
按照这个速度。
也许过不了两年,他就可以结丹的。
他强忍着不适,神识却死死外放,覆盖着生魂离开的方向。
他在等。
等裴府或者郑府的人出手拦截霍勉。
只要他们动手,就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也证明对方确实在时刻监视着他。
那么,即便这批生魂损失了,他也算摸清了对手的底牌和行事风格。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点动静都没有。
仿佛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沈府今夜有什么异常,更没有人关心那辆驶向城外的马车。
这种死寂般的平静,让霍青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们是真的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却根本不屑于拦截?
难道他们还有后手?
有更大的图谋?
各种猜测如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心魔在反噬的虚弱中悄然吱声,让他眼前甚至出现了尊使暴怒将他投入魂炉的恐怖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