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温照影看着他，还没想好，话已经冒出来，“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在这吗？”夏侯夜笑笑，看着她挪步到店内，一脸警惕的模样。
温照影定了定神，看着他腰间的弯刀，道：“本店不得携带凶器入内。”
夏侯夜闻言冷笑：“连灵魂都出卖给我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没应，只看着他的刀，虚掩着大门。
一旦他有什么动作，她立刻关门。
夏侯夜见她只盯着刀不说话，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多了几分不耐烦。
他抬手解下腰间的弯刀，手腕一扬，温照影稳稳抱住，顺手把门推开。
温照影抱着弯刀退到柜台后，才敢借着整理绣线的动作，悄悄打量走进来的夏侯夜。
他比上次在西域见面时气色好了太多，周身的穿戴，处处透着神秘又华贵的气息。
紫衣换了新的，领口衬得脖颈更显修长，耳侧还坠了枚银质耳坠，脖颈间的银饰更是繁复精美，大串的银链垂落，坠着各式银质挂件。
不得不说，这家伙自恋有点道理。
审美不错，旁人未必能穿出这种贵气。
温照影看得微怔，指尖无意识绕着绣线，连方才紧绷的神经都松了些。
“看够了？”
夏侯夜忽然停下脚步，斜眼睨着她，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
那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温照影猛地回神，忙收回目光，将弯刀放在柜台最里面，才抬眼道：“少主有话不妨直说。”
夏侯夜走到绣架旁，忽然开口：“温老板有没有兴趣做笔生意？”
温照影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他知道了伴生花的事？
没料想夏侯夜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笃定的诱惑：“我可以给出莫格家两倍的价钱，买你的下一单生意。”
原来是为了生意。
温照影松了口气，微微蹙眉：“我恐怕难以胜任，少主另找他人吧？”
夏侯夜闻言，忽然朝她走近两步。
他一靠近，带着沙尘气息的压迫感便漫了过来。
温照影却没退，反而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她清楚，对他，越是退缩，越容易被拿捏。
“夏侯家的销路，比莫格要广三倍不止，”夏侯夜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势，“温老板若要做跨境生意，夏侯才是不二选择。”
温照影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还轻轻笑了：“没事，就算广，也广不了多少。我还是做熟人生意有保障一点。”
她特意加重“保障”二字，带着点挑衅。
毕竟谁也不想搭上性命做生意。
话一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原本是要问伴生花的事，竟被这生意话题绕得忘了个干净。
这下好，都不知怎么开口了。
温照影话音刚落，夏侯夜脸上最后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彻底散了。
他眼底翻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换作旁人敢这样反复推脱，他早没耐心废话，可对着温照影，那股子嗜杀的冲动竟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他声音沉得发紧：“你不能用这种理由拒绝我。”
温照影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怒意，唇角勾起抹带点狡黠的笑。
“那我用什么理由，夏侯少主能接受？”
“不能接受。”
夏侯夜几乎是咬着字说的，语气里的强势半分没减，却没再往前逼进一步。
若是旁人这般挑衅，他早该动怒，可看着温照影眼里那点故意逗弄的光，竟奇异地没了发作的心思。
温照影在心里低嗤。
难怪夏侯家销路广得离谱，这般强买强卖的架势，还是不正当生意来钱快啊。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夏侯夜盯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眉峰拧得更紧，终究还是压下了那点冒头的火气，语气硬邦邦的：
“不如这样，条件你开。反正这单生意，我要定了。”
这话让温照影心里一动，抬眼时眼底多了几分了然的亮。
“那我要白叶草的伴生花。当然，”她顿了顿，语气没丝毫退让，“之前说的价钱，一分也不能少。”
她说得干脆，甚至敢迎着夏侯夜的目光，带了点刻意的试探。
夏侯夜眼底瞬间漫上冷意，他当初故意压着伴生花不给，就是不想让她救那只沾了圣地毒素的畜生。
可她竟为了那东西，连跟他谈生意都要把这当条件？
他心口那股闷意忽然翻涌得更厉害，连带着语气都冷了几分：“你非要救那东西？”
“自然。少主不是说条件我开么？”
夏侯夜盯着她，喉间发紧，那股子烦躁又上来了。
“行，按你说的来。”
夏侯夜的烦躁不同寻常
换作寻常，哪怕要十朵八朵白叶草伴生花，只要肯乖乖跟着夏侯家做生意，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左右不过是派人去西域多跑一趟的事。
可此刻听见温照影提这花，他心里却莫名堵得慌。
方才压下去的戾气又冒了点尖——他早该想到，她要这花，哪里是为了自己，分明是为了江闻铃那个废物。
“你倒真为他上心。”
温照影抬眼，淡淡看着他。
夏侯夜又立刻转了话锋，强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清的烦躁。
“三日后我带花来，生意的事，到时候再议。”
他没去细想，为什么他会在意温照影对江闻铃的上心？
他只当是看不惯有人仗着温照影的在意肆意麻烦。
若换作是他，哪里需要旁人这般费心。
傍晚，西域圣地。
残阳把断壁染成沉血色，石缝里嵌着的暗红早已干涸，风卷着沙粒撞在空荡的殿柱上，落出细碎又荒凉的回响。
红色身影立在殿心，墨色发带束着高马尾，尾端被风扫得轻晃，擦过他沾了血的衣袖。
那血渍顺着红衣纹路晕开，像极了殿外沙地里枯死的玫瑰。
他指尖捏着株白叶草伴生花，花瓣上还凝着点未干的露，在残阳下泛着浅白的光，与周身的冷硬血腥格格不入。
江闻铃垂眼盯着那花瓣，嘴角却勾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没渗进眼底，反而裹着点说不清的嘲弄。
风又起时，发带缠上他的手腕，他抬手漫不经心地扯了扯。
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孤身出现在这圣地，更没人清楚他衣襟上的血来自何处。
他只站在那片残阳里，望着伴生花的眼神忽明忽暗，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又像是在嘲笑这场由一朵花掀起的、无人知晓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