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亡命奔逃与厮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们才终于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一股悍勇之气,甩掉了所有追兵。
席初初累得几乎虚脱,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和干净了,一屁股就坐在了沾满晨露的草地上,大口喘着气。
跑了一晚上,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了,她感觉自己四肢百骸都在抗议。
不过,比起拓跋烈和他那些部下,她这只能算狼狈,他们才叫惨烈。
一个个浑身浴血,汗水和未干的血迹混在一起,将衣物紧紧黏在身上。
不少人唇色青白,拄着武器大口喘息,仿佛离水的鱼,眼神里还残留着搏杀后的猩红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她抬起头,看向天边那轮正努力挣脱地平线、喷薄而出的朝阳,金色的光芒刺破云层,温暖地洒在她脸上。
她不由自主地,带着由衷的感慨道:“活着……真好啊。”
这简单到近乎朴素的一句话,却像是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所有筋疲力尽的西荒战士心中激起了涟漪。
他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轮初升的太阳,感受着久违的、驱散寒意的温暖,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庆幸涌上心头,不少铁打的汉子竟瞬间红了眼眶。
是啊,活着,真好啊。
拓跋烈怔怔地看着她。
她的侧脸在晨曦的金光中,绒毛清晰可见,虽然沾着尘土,却透着一种鲜活而明丽的美,那种豁然平静的神色,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翻腾的暴戾。
她忽然转过眼,视线落在他身上:“拓跋烈,你的……肩膀在流血,你感受不到吗?”
拓跋烈猛地回神,这才感觉到左肩传来一阵迟来的、火辣辣的刺痛。
他低头一看,果然,肩头的衣物早已被血浸透,颜色深暗。
他竟然一直没察觉到,刚才……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了。
席初初看他只是看着伤口发愣,血还在汩汩外渗,心里无语:他傻了吗?血汩汩一直在流他感受不到吗?她实在搞不懂这莽夫脑子里在想什么。
然而,她这句带着点不走心的提醒,听在拓跋烈耳中,却自动过滤成了关切。
他心头莫名一热,粗声应了句:“无碍。”
随即用力从自己破烂的衣摆撕下一条布,试图单手包扎,却笨拙地总是弄不好。
席初初看他这笨手笨脚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
倘若他死了,失血过多或者感染了,自己后续的计划还怎么实施?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敷衍地伸出手:“别动了,我来。”
她接过他手中的布条,动作算不上娴熟,却足够认真地开始为他清理、包扎伤口。
拓跋烈身体瞬间僵住,瞳孔微缩。
若说之前他还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此刻,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专注眉眼,感受着她微凉指尖偶尔划过皮肤带来的战栗,他几乎可以彻底认定——
她就是在关心他!
【嘿,宿主宿主!】奶龙突然蹦了出来,语气充满了惊奇:【这个拓跋烈不是你的仇敌吗?我查过你跟他的记忆,你过去没事就抽着他耍,又玩弄他感情,还悔他的婚,打他的兵,抢他的地盘……他怎么还对着你涨好感度啊?这不科学!】
席初初正包扎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涨了多少?”
【涨了十点,目前都快到70了,而且我发现,这一段时间他的好感度跟过山车似的,有时候能低到零点,有时候又能突然飙升到八十,怪诡异的!】
席初初:“……”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拓跋烈,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
她这专注的、仿佛要将他看穿的眼神,让拓跋烈心头一跳,一种被窥破心事的慌乱让他瞬间竖起防御,强势地回瞪过去。
他眯起眼睛,语气危险:“你看什么?”
席初初看他凶行恶相,非但没有退缩,脑中反而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清晰起来。
她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一抹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笑容,连声音也放轻了些。
“我以前好像从未发现……”她目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转:“原来你长得……竟是如此英武不凡,剑眉星目。”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拓跋烈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她竟然在夸他?!
他的心猛地、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热气直冲耳根,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在发烫。
他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种反应,只觉得她那双眼眸此刻仿佛带着钩子,能蛊惑人心,让他不敢直视。
他几乎是狼狈地猛地瞥开视线,粗声粗气地掩饰道:“你、你是不是对所有男子都如此孟浪?”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一丝……酸意?
当席初初在听到系统提示好感度上涨时,就已经猜到,拓跋烈对她心动了。
只是这种心动,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甚至感到耻辱和愤怒,所以才会如此反复无常,忽高忽低。
他显然因为自尊的问题,正在极力抵抗着爱上她这个“仇敌”的事实。
可他应该是不清楚一件事情——感情这种事情越是压抑,反弹起来就越是厉害。
看着他此刻强作镇定却连耳根都红了的模样,席初初觉得,她好像……知道该如何彻底挑拨他与西荒王的关系了。
席初初的唇角,在拓跋烈看不到的身后,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算计的弧度。
——
朝阳如血,映照着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的众人。
幸存的西荒战士们围坐在一起,处理伤口,低声议论着昨晚的袭击。
“那帮人下手狠辣,装备精良,不像普通山匪。”一个脸上带疤的副将沉声道。
“可这附近‘黑风寨’的那伙悍匪,也确实凶名在外……”另一人提出不同看法。
众人争论不休,唯独拓跋烈一直沉默着,浓眉紧锁,眉宇间的褶皱如同刀刻,始终没有松开。
他在权衡也是在在判断,内心显然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
席初初则安静地坐在一旁,观察着他的神情。
待争论声稍歇,她才适时地抬起头,轻声开口:“那个……我在你们打斗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个人,对着同伴比了这样一个手势……”
她说着,伸出纤细的手指,努力模仿着——食指与中指交叠,然后果断地向下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