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徒沉默了许久。棠姬见他久不回应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操之过急，只怕已经弄巧成拙。
她了解郑子徒的脾性，如果郑子徒不想带她进宫，她今夜无论如何纠缠恳求，他都不可能答应的。
反正还有一天的时间，大不了她再去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要是真的想尽办法都见不到，那可能是她们母女这辈子真的没有缘分——倘若有，她也不至于从生下来就要同母亲分别。
世间之事，本就不是强求就会有好结果的。
棠姬收起之前张牙舞爪的气势，无奈地低下头。
“我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你如此为难。没事，我不去王宫了。”
她沮丧地躺回床榻，刚要翻身却听到了郑子徒的声音。
“可以去。后天一早，我们一同出发，去雍王宫。”
“真的？”棠姬有些惊喜，扭头看向郑子徒。
“真的。”
郑子徒也躺倒在被窝，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终于要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了，棠姬心中十分激动，但是这种心情眼下又无人可以诉说。
她一下坐起身来，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纾解自己亢奋的情绪，左右看看，最后将目光落下了床榻里侧的郑子徒身上。
“郑郎，谢谢你！”
棠姬一边致谢一边扑到郑子徒身上，捧着他的脑袋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郑子徒有些惊慌，捏了下身上的床单，又看了看窗外月色。
“今天实在太晚了，我们先休息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看郑子徒这副模样，他好像是真的怕今晚棠姬会大动干戈的感谢他，耽误他明日的早朝。
棠姬咧着嘴笑，抬起头脑袋往后撤了撤。
“对，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明天也不行，明天我要去置办一身进宫要穿的衣服。后天吧！等我俩从宫里回来，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她摁着郑子徒的胸口准备起身，心中仍觉不足，突然又在郑子徒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钻回自己的被窝准备睡觉。
隔了好一会儿，郑子徒听到棠姬均匀的呼吸声往外看了看，确认她已经熟睡，这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和脸上被棠姬亲过的位置，轻轻呼了一口气。
他很清楚棠姬有事儿瞒着他，但是他还是愿意相信她心里是有他的。
不就是带她进一次雍王宫嘛，到时候他全程陪在她身边，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次日一早郑子徒便起身进宫上早朝，阿木也骑着马回河道整理那一屋子的图纸质量，只留下棠姬一个人看守酒肆。
棠姬想着要进宫见韩姬的事情，唯恐自己穿的衣服太过寻常，被众多身份尊贵的命妇比了下去。她又怕自己穿的不够显眼缺少特色，韩姬根本留意不到她，将来回忆到这场宴会脑子里都闪不出她的脸来。
棠姬翻遍衣柜试了一遍都没有选出最合适的衣服，干脆去成衣店又购置了一身新衣，还配了一套款式颜色都合适的首饰。
到了夜里她又激动地睡不着觉，对着镜子仔细研究了一遍衣服、首饰、妆容。郑子徒忙了一整日，第二天还有许多的事情仍要处理，实在熬不动了，这才催促她熄灯睡觉。
棠姬小心翼翼地换下新衣卸下脂粉躺回榻上，想起几个时辰之后就能进宫见到自己的生母韩姬，又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半宿睡不着觉，后半夜实在困了才沉沉睡去。
第三日刚过五更天郑子徒醒来准备进宫早朝，一睁眼就看见了八爪鱼一样攀在他身上的棠姬。
昨天夜里有点冷，棠姬梦里嚷嚷着脚凉，不知何时凑过来，将脚丫伸进了他的被窝，踩在他的脚上取暖。
郑子徒当时被吓了一跳，本想挣开，但是又怕惊醒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棠姬，再闹得两人一整宿都睡不着觉，所以最后并没有动。
谁料棠姬夜里竟得寸进尺，整个人都钻进了他的被窝。
为了不耽误早朝，郑子徒只能轻轻掰开棠姬的怀抱，又将自己被压住的半边身子从棠姬的腿下抽出来。
他正要起身，棠姬却醒了过来。
棠姬原本睡眼惺忪，看着和她躺在同一个被窝里的郑子徒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不等她说话，郑子徒连忙解释：“昨晚是你说脚冷，要过来暖脚的。你看这是我的被子，我真的没有同你……”
解释到一半，郑子徒又觉得自己这番言辞有些多余。
他们早已行了敦伦之礼，昨晚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没什么稀奇的，反而是解释这许多显得做贼心虚。
棠姬也红着脸说道：“我又没说你怎样，你何必解释这么多？”
郑子徒也没将棠姬再驱赶回她自己的被窝，反而起身下床，又帮她掖了掖被角。
“你可以再睡会儿。我进宫参加早朝去了，等我下朝再来见你。”
棠姬看着自顾自在床边穿衣服的郑子徒有些紧张，也掀开被子爬到床边，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你答应过我要带我一起进宫的，不会是骗我的吧？”
郑子徒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食言。可王后娘娘的生辰宴没有这么早，宫里要准备吃食，娘娘们也得梳洗打扮，最快也得要辰时末才能见外客，你就算是巳时半去都不晚。
还有两三时辰，时间还很宽裕。你可以再睡会儿，清醒了之后再起来梳妆打扮，穿上你昨天研究了半夜的衣服。最多个把时辰早朝就结束了，我下朝之后或许还能陪你吃顿早饭！”
棠姬紧紧抱着郑子徒的胳膊，又咧起了嘴。
虽然还有两三个时辰才能进宫让人等得焦急，但是这么久的时间她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几个时辰了。
好事多磨！
郑子徒的官袍穿了一半，另一只胳膊还被棠姬控制着。他拉拉自己的衣袖，示意棠姬放手，没想到棠姬心情很好，竟主动跳下床榻帮他穿衣。
“我来帮你吧！”
棠姬帮郑子徒穿好深衣系好大带，还帮他打了个漂亮的结。刚帮他整理好领口，她一抬头又看见了他头顶上的冠子和发簪。
“你低下头。”
“头发乱了吗？”郑子徒嘴上问着，脑袋已经老老实实垂到她面前。
郑子徒发冠上的簪子是支有些老旧的牛骨簪，棠姬上手摸了一下，成色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差一点。
“你这发簪看起来有年头了，你怎么一直戴着，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郑子徒摇头：“那倒没有。我前几年随手在街上买的。”
棠姬了然。
她伸手将那簪子取下，又从自己的妆匣里取出一支羊脂白玉簪插了上去。
“以后戴这个吧！这个有寓意，是我送给你的！”
郑子徒转身看向镜中，自己头顶上簪着一支素雅的白玉簪，簪头雕着棠棣花的纹样，此外并无杂饰，倘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女款。
棠姬又从妆匣取出一支一模一样的发簪，举在郑子徒的头顶比划了一下。
“这两支发簪本是一体，是个双股钗，店家不小心弄断了，这才拆开当簪子卖的，因为这个便宜了不少钱呢！”
郑子徒也有些好奇，将头顶上的发簪拿下来看了看，跟棠姬手里的发簪一拼，两个簪头严丝合缝，确实浑然天成。
郑子徒笑纳了其中一个簪子，又将另一个还给了棠姬。
“我们一人一个。”
“好！”棠姬大方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