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心头本就因烦闷而起的火气“轰”地一下烧得更旺,
老九这混账,自己行为不端惹人烦就罢了,竟还敢用这种眼神唐突他的太子妃!
“胤禟!”
他几乎是厉声喝道,上前一步,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孤的话你是听不明白吗?立刻回你的阿哥所去!若再让孤见你无事在毓庆宫附近徘徊,休怪孤按宫规处置!”
“何玉柱,送九阿哥出去!”
胤禟被太子前所未有的严厉震慑住,
再加上何玉柱已经上前半请半迫地做出“送客”的姿态,
他纵然满心不甘和自以为了然的“真相”,此刻也不敢再硬顶下去,只得悻悻地甩了下袖子,转身离开,
只是临走前,又忍不住回头,复杂地看了一眼毓庆宫的牌匾,以及门前并肩而立的太子夫妇。
看着他终于离去,胤礽余怒未消,胸口微微起伏。
石蕴容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低声道:“消消气,九弟年纪小,或许并无恶意。”
她虽不解老九那奇怪的眼神,但安抚太子才是眼下要紧,
若不然,传出去,外面又要说太子目中无人,不友爱兄弟了。
胤礽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紧紧握住她的手,冷声道:
“他年纪小?孤看他是心思太多!”
他心中打定主意,日后定要对老九多加提防,绝不能让这混账再有机会来毓庆宫胡闹,
尤其是……
再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他的太子妃。
这般想着,他的手臂用的力道有些紧,几乎是半圈半带着地将石蕴容带回了正殿,
殿内熏香袅袅,乳母正抱着宝珠和弘昭在暖榻边玩耍,
两个孩子见到父母进来,咿咿呀呀地伸出手。
若是往常,胤礽定会第一时间上前抱起一个逗弄片刻,
但今日,他却像是没看见孩子们期盼的小眼神,径直拉着石蕴容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
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未曾松开。
他眉头微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方才老九那般没规矩,你怎么看?”
石蕴容正因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和略显强硬的姿态有些微怔,
闻言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抬眼看他,见他一脸认真,不似玩笑,不由得失笑,
“你问的是哪般?九弟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行事难免跳脱些,我能有什么看法?”
“半大孩子?”
胤礽对这个说法并不满意,
他往前倾了倾身,拉近两人的距离,追问道:
“你真觉得他只是个半大孩子?没有别的了?”
他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让石蕴容终于察觉出几分不同寻常,
她仔细看了看胤礽的神色,见他凤眸深处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执拗?
她心下更是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然呢?”
她微微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
却不妨被他攥得更紧,索性由他去了,语气也淡了几分,
“一个有些叛逆、好奇心过盛,还不太懂得看人眼色的半大孩子罢了,太子爷今日怎么揪着他不放了?”
她说着,目光已经转向了暖榻上正努力想爬过来的宝珠身上,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意,不再看他,
然而,胤礽见她转过头去,注意力被孩子吸引,心中那股莫名的焦躁和不满足感更甚,
他跟着她的视线挪动了身子,再次挡住她看向孩子的目光,
“石蕴容!”
他唤她的名字,语气带着罕见的纠缠,
“你看着孤说,你真觉得他仅仅是个孩子?对他没有半分别的看法?”
似乎非要从一个“没有”里,确认出些什么才甘心。
石蕴容被他这接二连三、毫无道理的追问彻底搞烦了,
她猛地转回头,对上他紧追不舍的视线,秀眉微蹙,也带上了些许不耐,
“臣妾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太子爷还要听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
她干脆利落地站起身,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暖榻边,从乳母手中接过咿咿呀呀的宝珠,又伸手拉住弘昭摇晃的小手,
胤礽看着她毫不留恋转身的背影,对着儿女那副温柔满足的模样,再对比方才对自己那不耐烦的神色,胸口顿时堵得厉害,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问,
可看着她和孩子,那话却又问不出口了,只得悻悻地坐在原地,独自生着闷气,
心里对老九的不满,不由得又添上了几分。
————
另一边,胤禟悻悻地离开毓庆宫,
脚步踩在宫道的青石板上,发出略显沉闷的声响,
他胸口堵着一股气,
既是因被太子毫不留情地赶出来而羞恼,更是因自觉抓住了太子了不得的把柄而兴奋。
“养外室……还敢借着外室的手经营产业!太子啊太子,你平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背地里竟行此等事。”
胤禟在心里咬牙切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合情合理,
太子方才那疾言厉色的反应,分明就是被戳中痛处后的心虚掩饰!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抬脚要往八哥的住处去,
这等“铁证”,自然要寻个八哥商议,如何写成弹劾的折子,如何在皇阿玛回来时狠狠参上太子一本,
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
可这步子刚迈出去,还没落下,他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太子妃的模样,
她安静地站在太子身后,眉眼低垂,端庄温婉,
面对自己那“怜惜”的眼神,她露出的那一丝茫然与不解,纯净得……让人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他又想起更早之前,偶然在御花园遇见太子妃时,她曾温言夸赞过他的情形,
虽只是客套,但那时她眼神里的善意是做不得假的,
一个念头猛地窜了出来——
太子妃那样好性儿、又贤惠端庄的人,若是直到东窗事发,还被蒙在鼓里,眼睁睁看着太子被皇阿玛斥责,甚至可能被牵连……
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胤禟的脚步顿住了,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这么莽撞地去联合八哥弹劾太子,似乎有些不够妥当,
倒不是他心疼太子,
而是,他胤禟如今也不是懵懂无知的稚童了,
太子妃夸赞过他有兄长、叔叔风范,
额娘也常说他该有些担当。
做事,总要想得周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