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珏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顾相爷家的二公子”这几个字,隔着风雪,狠狠地烫在了他的心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张驿卒和李驿卒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视线在顾文珏和孙武之间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马车里,程之韵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孙武的眼神很执着,他紧紧盯着顾文珏,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更多熟悉的痕迹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顾文珏却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对着孙武,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军爷说笑了。”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在下只是一个被流放的罪人,姓顾,单名一个珏字罢了。至于军爷口中的相爷公子,那般天上的人物,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他没有直接否认,而是用一种自嘲的口吻,将自己的身份和对方口中的公子划开了一道天堑。
这番话说得坦然,反而让孙武有些迟疑了。
他记忆里的顾二公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气度不凡,但眉宇间那股沉郁和沧桑,却又是那般真实。
或许,真的只是长得像?
“是……是在下唐突了。”孙武挠了挠头,边关汉子的爽直让他没有再继续纠缠,“不管怎么说,今日的大恩,孙某记下了!告辞!”
他说完,便对着顾文珏和程之韵重重一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地回了营地,立刻组织手下的人喝那过滤过的清水,分发草药。
顾文珏调转马头,回到了车队。
那两匹名为“乌云踏雪”的战马,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神骏异常。它们被赵七和顾二牛牵着,不时打着响鼻,一看就是能日行千里的良驹。
车队重新上路。
张驿卒骑在马上,频频回头看向顾文珏,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算计。刚才那番对话,他一个字都没漏掉。
顾相爷家的二公子?这可是个天大的消息!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若是真的,那这个流犯的价值可就得重新估量了。
马车缓缓行驶,顾文珏与程之韵的马车并行,他压低了声音:“孙武的父亲,曾是北疆副将,受过我父亲的提携。”
程之韵掀开车帘,外面的风雪灌了进来。
“所以他认出你了。”
“嗯。”顾文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复杂,“这一路,怕是更不太平了。”
一个锦衣卫探子,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这就像是在身边埋下了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药。
程之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放下了车帘,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窥探。
当晚,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
有了孙武他们送的军粮,晚饭丰盛了不少。扎实的肉干炖上干菜,再配上烙得焦黄的炒面饼,热腾腾的香气驱散了些许寒意。
两个驿卒吃得满嘴是油,张驿卒的态度也收敛了许多,不再咋咋呼呼,只是那双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顾文珏身上瞟。
吃过晚饭,众人围着篝火取暖。
林颂宜正低声给两个孩子讲着故事,顾二牛和赵七则在检查新换来的战马,满脸都是喜色。
程之韵借口要回马车给孩子们取厚衣裳,独自一人钻进了车厢。
她迫不及待地关好车门,心念一动,脑海中那熟悉的界面便展开了。
【积分余额:1150】
她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了【副业工坊】那个闪闪发亮的新图标上。
【移动养殖栏:1000积分\/个。功能介绍:一个可随身携带的异次元空间,内含一亩黑土地,时间流速为外界十倍。可养殖小型禽畜,自带净化和自动喂食功能。】
“购买!”她毫不犹豫。
【购买移动养殖栏,花费积分1000点。】
“是!”
【购买成功!积分余额:150】
随着系统提示音落下,程之韵的手心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
那布袋看起来灰扑扑的,毫不起眼,上面用粗线绣着一个奇怪的,像是田地格子的图案,正是那养殖栏的图标。
她握紧布袋,集中精神。
下一秒,她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牵引,瞬间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是松软肥沃的黑土地,散发着清新的土腥气。空间不大,约莫一亩见方,头顶是模拟出的蓝天白云,空气温暖湿润,和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判若两重天。
程之韵激动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她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将意识回归本体,从车厢角落里那个最宝贵的【恒温箱】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些已经冒出紫色嫩芽的黑土豆种块。
她再次进入养殖空间,亲手将这些关系着顾家未来的希望,一块一块地,种进了肥沃的黑土里。
十倍的时间流速,外界过去一天,这里就是十天。等他们到了京城,这些土豆少说也能收获一茬了!
做完这一切,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养殖栏的另一个功能。
【养殖区(未开启)】
【是否购买新手养殖包?内含:芦花鸡x2(一公一母),专属饲料x10斤。售价:50积分。】
“买!”
【购买成功!积分余额:100】
随着她意念确认,养殖栏的角落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栅栏,两只精神抖擞的芦花鸡正在里面悠闲地踱步,旁边还有一个食槽,里面自动填满了黄澄澄的饲料。
母鸡“咯咯”地叫了一声,仿佛在对这个新家表示满意。
程之韵的眼睛都亮了。
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能吃上新鲜的鸡蛋了!在这漫长而艰苦的押解路上,一个新鲜鸡蛋的价值,不亚于黄金。
她心满意足地退出养殖空间,将那个不起眼的布袋贴身收好。
有了这个移动的农场和养鸡场,她心里那块最不踏实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掀开车帘,准备下车。
就在这时,她动作一顿,视线透过车帘的缝隙,落在了营地的一个角落里。
张驿卒正背对着篝火,鬼鬼祟祟地蹲在那里。他身前的雪地上,停着一只灰色的鸽子。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管,熟练地绑在了鸽子的腿上。
做完这一切,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托起鸽子,猛地向空中一抛。
那鸽子振翅而起,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咕声,瞬间便融入了漆黑的夜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