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进农舍时,陈溪刚把最后一根燃烧弹的引线缠紧。
柴堆旁的破布沾着露水,坐上去凉得刺骨,她把短柄斧靠在腿边,目光扫过西南角的废墟——
那里比前两夜更静,连废铁皮被风吹动的“哐当”声都没了,反而透着股刻意的沉默,像有东西在暗处盯着。
黄鼬叼着半块烤红薯跑过来,是昨晚张梅兑现的奖励,红薯皮被烤得焦黑,它却吃得欢,小爪子在陈溪脚边蹭了蹭,然后突然竖起耳朵,往废墟方向跑了两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尾巴绷得笔直。
陈溪心里一紧,攥紧斧柄起身,顺着黄鼬的视线望过去——晨雾里隐约有个黑影闪过,速度很快,不是腐行者的蹒跚,倒像只受惊的野兽,没等看清就消失在断墙后。
“是探子?”陈溪摸出怀里的草木灰布包,往篱笆旁撒了道灰线,灰粒落在露水打湿的土上,洇出淡褐的印子,“要是腐行者派来探路的,这灰线能留下痕迹。”
她刚撒完,就看见黄鼬扒着灰线旁的土,挖出半枚带泥的爪印——不是腐行者的黑爪,是某种小型哺乳动物的,尖爪印边缘沾着红土,和西南角废墟的土色一致。
林砚拎着铁丝套过来时,天边刚透出点微光,铁丝套是昨晚连夜编的,用三根细铁丝拧成一股,套口留了半尺宽,底部拴着粗木楔,能钉进土里。
“苏野说那两只腐行者在重新搭了望台,这次用的是粗钢管,比上次的废铁皮结实。”她蹲在篱笆外侧,把铁丝套埋进土里,只留个半寸宽的小口,上面盖了层薄土和枯草,“要是它们再往这边探,爪子一踩就会被套住,木楔能钉死,跑不了。”
苏野扛着军刀和块废铁皮过来,铁皮上还沾着腐行者的黑血,是昨天拆了望台时蹭的。
“蓝光扫过,了望台搭在废汽修厂的屋顶上,比上次高了三尺,能看见咱们萝卜地的动静。”她把铁皮靠在篱笆桩上,指尖淡蓝微光晃了晃,扫过埋铁丝套的地方,“套子埋得够深,不会被风吹露,腐行者的爪子粗,肯定会踩中。”
她突然停住,蓝光往萝卜地方向沉了沉,“块根的淀粉痕更深了,最壮的那棵纹路里的褐色快连成片了,农书里说这是‘淀粉饱和期’的前兆,再长两天就能收了。”
张梅抱着育苗本和断尺跑过来,帆布包上的葫芦瓢被晨露打湿,她却没顾上擦,先凑到显块根的芽旁,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块根的褐痕——比昨天硬实了不少,指尖能感觉到纹路的凸起,像摸在粗砂纸的面上。
“长到1.3寸了!”她兴奋地喊,断尺量得格外仔细,连小数点后两位都没放过,“淀粉痕占纹路的三分之二,农书里说占满就能收,咱们快有萝卜吃了!”
她在本子上飞快地写,炭笔在草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块根1.3寸,淀粉痕密集,硬度↑,无病虫害,晨露适宜”,写完又用指甲刮了刮块根旁的土,“土温刚好,不用浇水太早,等太阳把露水晒散再浇,免得淀粉积累受影响。”
陈溪检查完铁丝套,走过来帮林砚调整套口的角度:“我奶奶说,下套得顺着地势,腐行者习惯往高的地方爬,套口得对着它们来的方向。”
她摸了摸埋套子的土,“再盖点枯草,更隐蔽,它们不会起疑。”
她从布包里抓了点草木灰,撒在套口周围的枯草上,“灰能防小虫子爬进去,免得误触发套子。”
黄鼬啃完红薯,叼着红薯皮跑到埋套子的地方,用爪子扒了扒枯草,把露在外面的土盖严实,又用鼻子嗅了嗅,确认没露出铁丝,才满意地蹲在林砚脚边,继续当“小哨兵”——它记得昨天苏野说腐行者会来探路,得盯着,不能让它们破坏萝卜地。
苏野先去检查萝卜地的棚架,昨天绑的铁丝没松,棚布被晨风吹得轻轻鼓,却没再漏风。
“块根长得快,棚布得再往下拉半尺,”她用军刀把棚布的绳子放长些,“免得太阳晒到块根,淀粉会晒散,吃着不甜。”
她摸了摸显块根的真叶,叶片比昨天更厚,叶尖泛着深绿,“叶厚说明养分都供去块根了,没浪费,收的时候叶子还能当饲料,喂黄鼬。”
林砚继续埋铁丝套,一共埋了五个,沿着篱笆外侧排成直线,每个套子间距三尺,刚好覆盖腐行者可能来的路线。
“最边上这个套子得拴在粗桩上,”她把铁丝套的木楔钉进新换的篱笆桩里,用军刀敲了敲,确认钉死,“那两只腐行者力气大,普通的木楔钉不住,得靠桩子借力。”
她指尖被铁丝的毛刺划了道细痕,渗出血珠,她往伤口上抹了点草木灰,“这点小伤不算啥,等收了萝卜,伤口早好了。”
张梅蹲在旁边记录,手里的炭笔没停:“埋铁丝套5个,间距3尺,拴桩2个,草木灰伪装,防误触”,写完又想起什么,加了句“黄鼬帮忙盖枯草4处,找漏土1处”,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铁丝套,标注“套口半寸,埋深3寸”,怕下次忘了规格。
就在这时,西南角的废墟传来“哐当”一声——是钢管碰撞的脆响,比昨天更近,还混着腐行者的“嗬嗬”声,像是在调整了望台的角度。
苏野的蓝光瞬间转向声音来源,光带拉得很长,过了几秒才收回来,她的脸色沉了些:“它们在了望台上绑了块大铁皮,能反光,是想盯着咱们的动作。”
她把军刀从刀鞘里抽出来半寸,刀刃泛着冷光,“得去把铁皮拆了,不然咱们埋套子、浇水的动作全被看见,陷阱就没用了。”
林砚点点头,拎起铁丝卷和军刀:“我跟你去,陈溪和张梅留着看萝卜地和套子,黄鼬也留下,帮着找蛞蝓和腐行者的痕迹。”
陈溪把半袋草木灰递给林砚:“要是遇到危险,就撒灰眯它们的眼,我再把燃烧弹扔过去,能逼退它们。”
张梅则把断尺塞进林砚手里:“要是看见块根的新变化,记得告诉我,我好记录。”
两人往西南角废墟走,铁丝卷挂在林砚肩上,军刀别在苏野腰后。
走了大概一百五十米,就能看见废汽修厂的屋顶——了望台果然搭得更高,上面绑着块门板大的废铁皮,正对着农舍的方向,阳光透过晨雾照在铁皮上,泛着刺眼的光。
“它们在上面站了一只腐行者,”苏野的蓝光扫过了望台,“手里拿着根粗钢管,像是要往下扔。”
林砚绕到汽修厂的侧面,这里的墙塌了大半,能看见里面的废轮胎和钢管。
她把铁丝卷放在地上,用军刀撬开一块松动的砖,往屋顶扔过去——砖砸在铁皮上,发出“哐当”的巨响,屋顶的腐行者“嗬嗬”叫着,钢管“哗啦”掉在地上。
“趁现在!”林砚冲过去,用军刀砍断绑铁皮的铁丝,铁皮“哐当”掉下来,砸在地上溅起碎石。
屋顶的腐行者想往下跳,苏野的蓝光突然直射它的眼睛——淡蓝色的光晃得它惨叫一声,从屋顶摔下来,摔在废轮胎上,半天没爬起来。
“快撤!”林砚拉着苏野往回跑,没跑多远,就听见另一只腐行者的嘶吼声从汽修厂门口传来,却没追过来——它怕离开了望台,怕再被拆。
回到农舍时,张梅正兴奋地挥着手:“块根的淀粉痕快连成片了!最壮的那棵褐色占了纹路的四分之三,再长一天就能收了!”
陈溪也从篱笆旁走过来,手里拿着个被触发的铁丝套,上面缠着几根腐行者的黑毛:“刚才有只腐行者的爪子踩中了套子,被它挣断铁丝跑了,不过套子缠住了它的毛,说明管用。”
黄鼬蹲在张梅脚边,嘴里叼着只蛞蝓,是从萝卜地旁的草里找的,它把蛞蝓扔到废铁堆里,又蹭了蹭张梅的手心,像是在邀功。
日头渐渐爬高,晨雾散了,阳光晒在萝卜地的棚布上,泛着暖光。
林砚蹲在显块根的芽旁,用指尖轻轻扒开土——块根上的褐痕果然快连成片了,像裹了层淡褐的纱,摸起来硬实得很,指尖能感觉到里面的淀粉颗粒,“真快,明天就能收了,得挖个窖存着,冬天能当粮。”
苏野的蓝光扫过另外两棵块根,光带在上面停了停:“这两棵也快了,淀粉痕占了一半多,明天一起收,够咱们吃半个月。”
她往西南角的废墟望了望,蓝光没发现异常,“腐行者没再搭了望台,应该是怕了,暂时不会来探路。”
陈溪找了把小铲,在萝卜地旁挖了个半尺深的坑:“先挖个小窖,明天收了萝卜就能放进去,窖里铺层干草,能保温,不会冻坏。”
她挖的时候格外仔细,坑壁挖得笔直,“我奶奶挖萝卜窖就这样,得挖成圆的,能聚温,萝卜放进去不容易糠。”
张梅抱着育苗本,坐在坑边记录:“挖萝卜窖1个,深0.5尺,直径1尺,铺干草5斤”,写完又用断尺量了量块根,“1.35寸了!淀粉痕快满了,明天早上收正好。”
她摸了摸黄鼬的头,小家伙正趴在坑边,用爪子扒了扒干草,把铺得不均匀的地方扒平,像是在帮忙准备窖。
傍晚的霞光把萝卜地染成暖金色,块根处的土面鼓得更圆,褐色的淀粉痕在光里像撒了层金粉,铁丝套静静地埋在篱笆外,等着可能来的腐行者。
林砚坐在田埂上,手里捏着那本发黄的旧农书,翻到“萝卜采收期”那页,用炭笔写“块根1.35寸,淀粉痕90%,明日采收,挖窖1个,铁丝套5个(触发1个)”,字迹歪扭却透着期待。
苏野走过来坐下,手里拿着从汽修厂捡的废铁皮,“明天收完萝卜,得把篱笆再加固一道,腐行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得防着它们来抢。”
她往萝卜地望了望,“这些萝卜是咱们第一个正经收成,得守好,不能被它们毁了。”
陈溪靠在老槐树上,手里的草木灰布包放在腿上,“晚上我还守夜,多带两个燃烧弹,要是腐行者来,就烧退它们。”
张梅把育苗本收进帆布包,摸了摸块根旁的土,“明天早上我来记录采收的大小,农书里说采收时得用小铲挖,别碰坏块根,不然不好存。”
她又想起什么,加了句“黄鼬明天帮忙找漏收的小萝卜,它鼻子灵,肯定能找着。”
夜里的月光比前几夜更柔,洒在挖好的萝卜窖和埋好的铁丝套上,泛着淡银的光,块根处的土面在光里鼓得清晰,像藏在土里的小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