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沈青梧脸上的冷意淡了几分,她朝着念儿轻轻招了招手:“念儿要是想回去,咱们现在便让车夫调头。”
念儿连忙挣开柳夫人的怀抱,小跑到沈青梧身边,紧紧抱着她的手臂,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念儿不想回去!”
她顿了顿,又怯生生地抬眸,眼底湿漉漉的:“念儿……念儿想跟着二哥,走出去看看外面的样子。”
“好志气!”
沈青梧眼底的笑意深了些,没料到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心里却藏着这样的念想。
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是被教育要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良母,念儿小小年纪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实在难得。
她抬手摸了摸念儿的发顶,语气格外认真:“往后你想去哪里,想看什么,我都支持你。”
这话刚落,对面的柳夫人忽然红了眼眶,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连忙抬手拭去,声音带着哽咽:“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为我们母女做主。”
她没想到,沈青梧不仅帮念儿退了亲事,如今还特意带她们去山阳县衙小住,分明是怕年后沈万山再出幺蛾子,用念儿的婚事做筹码。
可沈青梧与念儿此前素未谋面,连所谓的“兄妹情分”都是虚的,却肯这样真心护着她们母女,这份恩情,让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沈青梧见柳夫人垂泪,便从袖中取出一方素色绢帕递过去,语气温和的安抚:“柳夫人不必如此,我帮你也是有私心的。”
她也不绕圈子,直接道:“到了山阳后,我还要一事需要夫人帮忙。”
柳夫人面色一喜,连忙道:“大人有任何事都尽管吩咐,妾身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定会帮大人完成。”
“没那么严重,”沈青梧摇了摇头,“我只是需要夫人帮本官在淮津府找个人。”
柳夫人忙不迭的点头,“没问题,妾身娘家在淮津府有些人脉,一定竭尽全力帮大人找到此人。”
沈青梧微微颌首,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念儿似懂非懂地看着柳夫人,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抬头望向沈青梧,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二哥,山阳是不是有好多书呀?我听府里的先生说,外面的世界有江河湖海,还有会飞的纸鸢,是真的吗?”
“是真的。”沈青梧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眼底漾着笑意,“到了山阳,我带你去看运河的商船,去放最大的纸鸢,再给你找最好的先生,教你读遍你想看的书。”
念儿听得眼睛都直了,小脑袋一点一点,抱着沈青梧的手臂不肯松开,叽叽喳喳地说起自己想象中的世界,车厢里的气氛渐渐暖了起来。
柳夫人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里的不安终于消散大半。
她不怕沈青梧提要求,就怕对方什么也不说,这才让她惶恐。
她转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只觉得前路不再是迷雾重重,有沈青梧的护持,她和念儿总算能暂时挣脱沈府的束缚,寻到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
马车行至正午,车夫在路边的茶寮停下歇息。
沈青梧刚掀开车帘,便见沈明昌牵着马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两串刚买的糖画,笑着递到念儿面前:“念儿妹妹,看看喜欢哪个?是兔子还是鲤鱼?”
念儿眼睛一亮,伸手选了兔子形状的糖画,小口咬着,甜得眉眼弯弯。
沈青梧看着这一幕,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茶寮后方、被浓密树荫遮住的小路里,忽然传来一阵沙哑的孩童哭声,还夹杂着男子不耐烦的骂咧声。
“求求您了,可怜可怜我吧……”孩子的哭声细弱,带着几分有气无力的哀求。
沈青梧面上的笑容一僵,迅速跟旁边的沈明昌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凝重。还没等他们开口,却听到另一道粗哑的男声紧跟着响起,“你再这么缠人,老子可就报官了!”
沈青梧迅速回头看向李昭,吩咐道:“你留在车上,保护好柳夫人和念儿,我和鸿影下去看看情况。”
“是!”李昭立刻应声,手按在腰间佩刀上,警惕地盯着车外。
鸿影动作利落地跳下车,手中长剑已半出鞘,冷冽的目光瞬间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沈明昌见状连忙上前:“堂弟,我也跟你们一起过去!”
“嗯。”沈青梧没有拒绝,只是朝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树荫深处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两个拉拉扯扯的身影便映入了三人眼帘。
只见一个身高七尺的壮汉,嘴里骂骂咧咧,脸色涨得通红,却像被钉在原地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而将他“困住”的,竟然是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孩童。
那孩子穿着破烂的短褂,满手泥污,紧紧抱着壮汉的小腿不放,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哭声却透着一股执拗:“求求您了,我只要十文钱!”
“老子刚刚都给你两文钱了!你这小乞丐怎么这么贪心?!”壮汉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却怕伤着孩子,不敢硬挣脱开。
小乞丐连忙把怀里破破烂烂的竹篮递到壮汉面前,哭嚎声又高了几分:“好心人买束花吧!只要十文钱……”
壮汉的脸色顿时由红转黑,窘迫极了:“老子连媳妇都没娶,买这破花干嘛?!我告诉你,你再不松开,我真报官了!”
“买一朵吧!”小乞丐半点不退让,抱着他小腿的手反而更紧了,“你不买,我说什么也不放!”
沈青梧看着眼前这反转的一幕,只觉得嘴角一抽。
她方才还以为是发生了残害孩童的凶事,没想到闹了半天,这壮汉才是受害人,不过是一时心软给了钱,反倒被小乞丐缠上,上演了一出强买强卖的戏码。
沈青梧朝鸿影递去一个眼色,示意她上前处理一下。
鸿影立刻点头,快步走到两人中间,从袖中掏出十文钱递过去,干脆利落地买下了那束蔫蔫的花,算是解了壮汉的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