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过了。”
知道赐婚的主意出自了然禅师,十五第一时间去查。
“了然禅师是相国寺的主持,他的师父,上任主持,在陛下没起兵之前,曾救过他的命。”
元昌帝登基以后,曾率百官从山脚下一路步行至相国寺的大雄宝殿,从此相国寺一跃成为大宁皇家寺庙,这在大宁是老幼皆知的传闻。
“陛下对了然禅师很信任?”
“正是,上届主持空相禅师,在陛下拜寺两年后圆寂,在那之后,相国寺就交到了了然的手里,这二十多年来,陛下和他每年都会空谈论佛,甚至还会在寺里小住几日。”
一个本该一心念佛的禅师,如今也插手到储位之争中,偏偏元昌帝还对他颇为信任,楚王这步棋走得实在是高。
“这位了然禅师可有仇人?”
“仇人谈不上,对家有一个。”
卫骁神色稍缓,“说来听听。”
前朝崇尚道教,佛教虽没有被限制,但上行下效,香火一直不旺。到了大宁,相国寺一跃而起,此消彼长,道教自然而然不复往日荣光。
“了然禅师在去相国寺之前,曾是汴京上清宫的小道士,后来叛出道门,改投在相国寺门下,如今的上清宫主持就是他当年的师兄,据说他叛出道门的理由并不光彩,但因为陛下的关系,上清宫也不敢去触霉头,最多背后说几句坏话,过过嘴瘾。”
有对头,是好事,最怕他是铁板一块,没法下手,卫骁心中有了计较,“十五,一会你稍作休息再回京城,替我去见上清宫的住持,我有求于他。”
十五忙不迭地点头,他知道将军的心意,公主又如何?男子汉大丈夫,连心爱的女子都娶不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将军,属下不用休息,现在就可以回去,只是找到上清宫的住持又能如何?他也改不了陛下的心意。”
卫骁曲着手指,轻轻弹了下十五的脑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然不是说我的命格能解公主劫难吗?那就再添一把火,把这件事闹得汴京城人尽皆知。”
卫骁凑到十五耳边,说了什么,近在咫尺的初一一个字也听不到,他猛然发现,将军和十五好像一直在打哑谜,明明赐婚是好事,将军不愿意,而十五一早就料到将军的反应,为什么?这样显得他很没用!
十五疲惫的眼逐渐亮出一道光,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将军,会不会太损了点?”
卫骁挑眉,好像再说,他还想更损一点,只是一时之间,太过着急,想不到更好的。
十五草草吃了饭,又要翻身上马,赶回汴京,初一闷闷不乐抓着他的缰绳。
“你和将军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他为什么不想娶公主?”
十五拍着脑门,坏了,先前初一一直待在将军府,对郡主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
“你先前,该不会一直劝将军接受赐婚吧?”
初一脑子再慢也知道事情不对,憋着嘴巴点头,“我还说公主配将军,他不吃亏。”
十五拍着他的肩膀,“兄弟我给你出个主意,没事多夸夸郡主,军务能分担就多替将军分担一些,让他有时间去银矿。”
初一像个榆木疙瘩,“郡主是咱们镇南军的恩人,你不说,我也要夸她。”
十五从他手里拽过缰绳,朽木不可雕也,留下一句你慢慢悟吧,扬鞭而去。
矿场上的沈寄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关注着炼银的进展,赐婚的消息半点也不知道。
陈三里和张玄同设计出来的陶瓮,试验了三炉,全都失败了。
陶坊的坊主满面愁容,“郡主,西京的黏土,粘性不足,您要求的陶瓮个头太大,陶管又太长,还没等烧到时候,就开裂了。”
“你说陶土的粘性不足,那加些糯米呢?”
陶坊主制陶十余年,还是头一次有人提出要往土里加糯米,他想说这是乱弹琴,可碍于沈寄风的身份,不敢直言。
坊主低声道:“郡主,就算糯米能增加黏土的粘性,可是具体加入的比例还需要试验,时间不等人哟郡主。”
沈寄风语塞,她最怕的就是时间不等人,现在已经是七月十六,矿工们害怕的鬼节,悄然过去,别说炼银了,连个陶瓮都烧不好。
捏好的陶瓮还剩十几个,坊主小心翼翼地问沈寄风,“郡主还烧吗?”
深知再烧也是徒劳,沈寄风摇了摇头,踩在满地狼藉的陶瓮碎片上,沈寄风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郁闷和惆怅。
她从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签下生死状时的豪言壮语,犹言在耳,原以为困难在如何炼岀银子,谁能想到,小小的陶瓮就绊住她的脚步。
昨日沈栖云和李乐奇离开西京,沈寄风恍然觉得这偌大的天地间,似乎只剩她自己一个人,扛着一个可能无法完成的任务,前路迷茫,后退无门。
张玄同也是一脸菜色,他自诩博文广知,可在烧陶一事上,却是半点忙帮不上。
“郡主,混汞法有伤天和,或许冥冥中,是老天不让你用此法炼银。”
沈寄风才不信他的说辞,汞矿的情形沈寄风见识过了,长期月累对人体的影响是巨大的,可若是只有一个月,或者更短,只要炼出些银子,让她成功交差,做好防护,总不至于会出人命。
“先回吧。”沈寄风情绪低落,“咱们俩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没什么用,回到矿上,人多力量大,说不准还有其他办法。”
银矿上,井下银白色的矿石源源不断才能够井下运上来,堆在矿场的角落里,经过几天的积攒,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
沈寄风看着矿石,忍不住苦笑一声,没挖到的时候盼星星盼月亮,希望早日挖出矿石,如今真挖出来了,却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真应上了那句话,惊喜和意外不一定哪个先来。
面对陶瓮炸裂的问题,张老憨和匠人们紧张地搓着自己粗糙的大手,隔行如隔山,他们整日和木炭石头打交道,烧陶远远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
“陶瓮不行,铁器呢?”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初永突兀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