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行,一句都不准漏。哪怕是贴身宫女,哪怕是自以为亲近的人,只要不是父皇亲口问起,你一个字也不能提。”
“好!灵灵记住了!”
云衿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
到了文德殿,云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挑好的灵草。
那些灵草通体泛着微弱的荧光。
叶片上还凝结着晨露般的灵气。
她轻轻捧起华光随珠。
那珠子在她掌心缓缓旋转,泛起一圈圈柔和的青辉。
她闭上眼,默念口诀,将自身灵力缓缓注入珠中。
再通过珠子引导,将灵草与灵力完美融合。
随即,她跪在龙榻前。
将那被灵力浸润过的灵草化作一缕清雾,缓缓送入皇上口中。
皇上的身子,早被那些丹药熬得虚了。
长年累月的药石攻伐,早已伤及根本。
太子给的补方子,表面上看着药材名贵、配伍讲究,实则治标不治本。
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那些方子只能让脉象暂时稳住,看着像是好转。
实际上却如同在沙地上盖楼,毫无根基。
要真正输送灵力,修复经脉,必须一丝一毫都算得精准。
少一点,如同未进补,毫无效果。
多一点,便可能引动龙体反噬。
在皇上和太子眼里,云衿就是坐在那儿,安静地摆弄手里那颗小珠子,东转转、西摸摸,像是在玩什么小孩子才喜欢的小玩意儿。
可没人知道,那股温润纯净的灵力,并非直接从珠中流出。
而是先从她体内经过了一道循环。
她用自己的经脉为引,将灵力层层净化,再以心神为媒,稳稳送入皇上的体内。
她才多大?
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子骨细得跟柳条似的。
风吹一下都要晃三晃。
哪里扛得住如此剧烈的消耗?
刚把最后一缕灵力送入皇上体内。
云衿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她嘴唇发白,额角沁出冷汗,整个人软绵绵地向前一倾,扑通一声,倒进了皇上怀中。
皇上吓坏了,瞳孔猛然一缩。
“灵儿?灵儿!来人!快传御医!快来人啊!”
他颤抖着双手抱紧女儿,声音嘶哑,几近崩溃。
大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太监宫女慌忙跪地。
御医匆匆赶来,战战兢兢地为云衿把脉。
手指刚搭上她纤细的手腕,眉头便皱成一团。
片刻后,只敢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道:“回禀皇上……公主脉象迟缓,气息微弱,气血双亏,元气大损……怕是……怕是耗损过甚……”
这套话,听得人直想摔杯子。
皇上怒不可遏,猛地一拍龙案,震得茶盏乱跳,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
“朕的女儿,昨天还活蹦乱跳地在御花园跑着喊‘父皇’,怎么一转眼就昏死过去了?你们这群庸医!只会说些风凉话!朕养你们何用!”
满殿寂静,落针可闻。
众大臣低头垂首,御医们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空气仿佛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后还是太子出声求情。
“父皇息怒。灵儿昨夜突发高热,烧了一整夜,未曾合眼。今日又强撑着来为父皇调理,身子本就没缓过来,这才撑不住昏倒。是儿臣没及时禀报,甘愿受罚,请父皇责罚。”
皇上一愣,怒气未消,眼中却多了几分疑惑。
“什么高热?怎么没人报?为何连朕都不知?”
太子低头,声音低沉。
“是儿臣思虑不周。母后掌管后宫,处置宫人、调理内务,皆是职责所在。灵儿性子跳脱,行事又常不顾礼法,母后本想借此次发热让她静养几日,也算磨一磨她的性子。父皇日理万机,操劳国事,儿臣想着些许家事,何必为这些琐事烦扰父皇圣心?”
可皇上看着怀里那张苍白的小脸,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一阵阵发闷发疼。
这时,云衿微微动了动手指,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还蒙着一层雾气。
但她还是努力抬起手,轻轻扯了扯皇上的衣袖,声音虚弱。
“父皇……是不是……被灵儿吓着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不懂,为什么这皇宫里,人人都说规矩最大。
她更不懂,为什么,一句真心话,要藏得这么深。
一次救父的举动,要瞒得连呼吸都不敢重。
可事实呢?
做错的,安安稳稳地坐在高位上,享受着众人的恭敬。
而没错的,却只能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低着头。
“灵灵没事,”她低声说道,“太子哥哥说,只要我不乱说话、不乱做事,乖乖守规矩,规矩就能护着我。是我太任性了,才……才惹出这些事来……”
话音未落,一道雷霆般的声音猛然炸响。
“胡说八道!”
皇上怒喝出口,双眼怒火迸射,额角青筋暴起。
云衿被吓得浑身一抖,小脸瞬间煞白,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便慌忙伸出小小的手,轻轻捂上皇上的胸口。
“爹爹别生气了……”她哽咽着,声音带着颤抖,“都是灵灵不好……灵灵不该任性……不该惹爹爹伤心……”
皇上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低头盯着她,眼中怒火未熄,却已渗出心疼与痛惜。
他一把将她拉近。
“你哪里不好?我灵儿天真烂漫、心思纯净,好得不得了!不好的是你这个没用的皇兄!太子,你抬起头来,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太子压根没料到,父皇的怒火竟会毫无预兆地烧到自己头上。
他猛地一怔,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他强压惊惶,迅速撩起衣摆,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
“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皇上冷笑一声。
“既然知道错,那你说说,错在哪?”
太子咬了咬牙,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答道:“是儿臣疏于照顾灵灵妹妹,让她在外受了委屈,又因惊惧染上风寒,身心俱损。这一切,皆因儿臣无能,未能尽到兄长之责……”
“哼!”
皇上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意更盛。
“我就知道!你嘴上认错,条条是道,可心里根本没当回事!你以为说几句‘知错’就能蒙混过去?你以为朕看不出你在敷衍?”
他站起身,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