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郁维动作一顿，眼神不自觉地往下移，落在她的小腹，手指停在键盘上，没动。
他原本规律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下。
虽然只是一瞬，但那一眼的停顿却异常明显。
“多久了？”
“一个月。”
她低声回答。
其实她自己也记不太清最后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只依稀记得是月初。
那时候她还在赶一场品牌活动，忙得连轴转，根本没在意身体的细微变化。
“孩子爸呢？怎么没来？”
梁郁维知道，一个人面对怀孕时的心理状态，往往和身边是否有依靠密切相关。
她抬眼看了看宋芷薇。
宋芷薇立刻接话。
“他在外地出差，我陪她来的。”
她知道这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圆场，否则梦曦会被逼到无处可逃。
这话听着顺耳，至少没人用怪异眼神看她。
诊室里一片安静，只有仪器偶尔发出的轻微嗡鸣。
梁郁维依旧面无表情地记录着信息。
没有人追问，没有人打量，她终于可以喘口气。
两分钟后，他将一张打印好的单据撕下来，递到姜梦曦面前。
“去三楼做个检查，拿到报告再回来。”
他知道该做什么，也知道她们需要的是什么。
不是同情，而是尽快明确状况。
宋芷薇接过单子，拉着她上楼。
她轻轻握住姜梦曦冰凉的手，感受到那指尖微微的颤抖。
电梯里灯光柔和，镜面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
宋芷薇看着好友苍白的脸，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紧紧攥着她的手。
“芷薇，我真的好怕。”
姜梦曦声音发颤。
“这阵子躲你家，不敢回去了。等肚子再大点，我爸非得把我打死不可。圈子里的人，也得议论死我。”
她说这话时眼眶泛红，泪水在眼角打转。
宋芷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心里也没底。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不知道这件事最后会怎么样。
如果是她，大概率不会留下孩子。
毕竟生活才刚开始，事业刚起步，未来还有太多不确定。
可她也知道，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的人生。
可梦曦不一样。
要是流产，这辈子可能都没法当妈妈了。
姜梦曦有过一次宫外孕的病史。
医生当时就提醒过她，生育能力已经受损。
若是再次流产，很可能彻底失去做母亲的机会。
宋芷薇知道这件事，所以她无法像旁人那样轻易劝她“拿掉算了”。
“那……我找个假结婚的呢？”
“只要跟对方说清楚，只是做戏，家族联姻嘛，谁真有感情啊？”
姜梦曦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在她们那个圈子里，联姻本就不稀奇。
许多人结婚只为利益，感情反倒成了附属品。
宋芷薇皱了皱眉：“可万一他知道了……”
她迟疑地看着好友，语气中带着担忧。
假结婚听起来是个办法，可风险也极大。
一旦对方发现真相，不仅婚约作废，还可能引发更大的风波。
“不会的！”
姜梦曦急着接话。
“我都准备好了，他要是知道是假的，大不了给钱分手。”
宋芷薇没吭声。
这种事，她帮不了忙。
她抿了抿唇，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好在姜梦曦没再继续纠结。
很快便转身走向抽血窗口，配合地挽起袖子，让护士将针头扎进她的手臂。
两人静静地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
四周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
宋芷薇低头翻看手机，屏幕刚暗下去，忽然又亮了起来，提示音清脆地响了一声。
她点开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周予策的声音。
“芷薇，你今晚在家吗？”
那声音一入耳，宋芷薇的手指就下意识地蜷了蜷。
“不在家，跟朋友在外头，还有点事没完。”
周予策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没有太多起伏。
“那……大概几点能搞定？”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才七点多。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路灯在窗外一盏盏亮起。
“九点吧。”
她回答。
周予策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那你九点……能来接我一下吗？”
宋芷薇愣了一下。
她真没想到，他会开口求她。
她的心微微一颤，又听见他继续说道：“这边有个饭局，人多嘴杂，有点难应付，想请你帮我撑个场子。”
她说不出话。
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其实……她有点怕见他。
不是因为恨，也不是怨他背叛了什么。
而是怕一抬头，看见他的脸，又会不受控制地想起乔以晴那件事。
“要是真不方便，就算了，我再想办法。”
他声音低下去。
宋芷薇喉咙猛地一紧，鼻尖忽然一阵发酸，眼眶都热了。
以前，他是她最信的人。
她发烧到三十九度，他一夜没睡，每隔半小时就用湿毛巾给她擦身子降温。
可现在，才一个多月，他们之间怎么就变得这么生分了？
她咬了咬下唇，牙印在唇上留下浅浅的痕迹，终于低声开口。
“我尽量去。你把地址发我吧。”
她知道，自己狠不下心彻底断了联系。
因为她忘不了。
他给过她的光，太亮了。
亮到即使如今心碎成渣，她还是无法彻底避开那道影子。
电话那头，周予策的声音一下子亮了起来。
“好！我这就发你，芷薇，真的谢谢你。”
下一秒，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宋芷薇没再回话，轻轻按下了挂断键。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诊室窗口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56号，取报告。”
姜梦曦立刻起身，走过去取回检查单。
两人拿着报告单回到诊室。
梁郁维接过单子，目光在上面扫了一遍，神情平静，语气淡淡地说：“没大碍，指标都正常。呕吐八成是吃坏了东西，胃有点刺激。你现在情况特殊，药不能乱开，回去多休息，别碰凉的，也别吃辣的。”
“那……明天能好么？”
宋芷薇忍不住追问，眉心微微皱起。
她明天要出差，行程早就定好，改不了。
可把姜梦曦一个人留在家里，她实在不踏实。
梁郁维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姜梦曦，语气沉稳。
“问题不大，明天应该没问题。注意清淡饮食，多喝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