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原以为纺织厂的做衣服大赛没多少人在意，毕竟只是厂里内部的活动。
直到她去供销社买红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顾明月刚走到供销社红糖柜台前，就听见几个婶子围在一旁闲聊，话题正好绕着纺织厂的做衣大赛。
柜台前，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女人正凑在一起聊天，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你说这次大赛，张师傅肯定要拿第一吧？她做了十几年衣服，样式又传统又规矩。”
另一个女人摇摇头：“那可不一定，听说二车间的小李也报名了，还特意托人从上海带了新布料，样式洋气着呢！”
“听说这次参赛的人可真不少，连蔡花都报了名！”
一个穿蓝布衫的婶子说，“她前几天还挨家挨户去问样式，好几个婶子都教了她几招，说是不管录不录取，交上去的衣服最后都会返回来，左右不吃亏。”
蔡花可是他们附近出了名的懒，平时在厂子里上班业绩都是垫底的，这次也罕见的打起精神来参加比赛
另一个婶子接着笑：“可不是嘛！我听厂里的亲戚说，要是真走了狗屎运被录取，奖励可不少。”
不光有奖金，还有十斤粮票，外加肥皂、毛巾这些日用品，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顾明月站在一旁挑红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原来有这么多人准备参赛，还有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和准备了新布料的对手，她之前那点信心忽然有些动摇。
正想着，又听见其中一人说：“听说还有家属院的人报名，不知道手艺怎么样，跟我们这些天天做衣服的比，怕是悬。”
赵秀兰站在旁边叹气，顾明月挑了块红糖放在秤上，笑着问：“秀兰姐，怎么了这是？”
赵秀兰转头看见她，摆摆手：“还能咋，刚才听那几个婶子聊制衣厂的比赛，一个手艺好，一个有主任撑腰，我这半路学的手艺，哪还有希望。”
她说着，又瞥了眼顾明月，忽然反应过来，“哎？明月你参加了没有？”
顾明月点点头，笑着应了声：“参加了，前几天刚把做好的衣服送过去，具体能不能进决赛，还得等厂里的信儿。”
赵秀兰却笃定地摆摆手：“那肯定能进！你那手艺还用说？上次我见你给你家陆凛补的工装，补丁都缝得整整齐齐，比没破的时候还耐看。”
她凑到顾明月耳边，压低声音，“再说了，我听人说，评审里的师傅最看重实用，你做的衣服都是实打实为人考虑的，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强多了。”
顾明月被她说得心里暖暖的，刚要开口，赵秀兰又拍了拍她的肩：“你就放心等着，保准能收到通知！到时候决赛了，我去给你加油，咱们家属院也得有个拿得出手的！”
顾明月看着她的样子，也笑了：“比赛嘛，重在参与，你肯用心做，就已经很好了。”
顾明月笑着回应赵秀兰的话，可刚拐过街角，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
手里的红糖布袋沉甸甸的，她却没心思琢磨晚上用它做什么。
赵秀兰说的笃定，可她心里清楚，决赛里还有老师傅，还有主任照着的，自己的工装虽然实用，能不能拼过，实在没底。
顾明月拎着红糖袋子回家，进门就坐在椅子上，脸上没了往日的劲头。
陆凛见她不对劲，放下手里的报纸凑过来：“怎么了？买个红糖还不开心。”
“原以为比赛没多少人，结果供销社里听人说，有做了十几年的师傅，还有托人从上海带新布料的人，连她们都说家属院的人参赛悬得很。”
顾明月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两件成衣，语气里带着点沮丧，“我这两件衣服，是不是真的不够好？”
陆凛拿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们说的是别人，你的设计里有你对人的琢磨，这才是最难得的，怕什么？”
顾明月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又摸了摸自己做的衣服，心里的不安慢慢散了。
是啊，她的设计里有对孕妇的体谅，有对工人的关心，这份实在的心意，说不定正是评审们想看到的。
顾明月摸着小腹，心里暗暗嘀咕，以前做衣服时，不管是给邻里改样式，还是自己琢磨新花样，从来都是说干就干，哪有这么多顾虑？
现在不过听了两句闲话就没了底气，变得这么多愁善感，难道真是孕期激素在作祟？
她起身走到桌边，重新拿起那件孕妇装。
“不行，不能这么没信心。”她对着衣服轻声给自己打气，“就算对手多，我的设计也有自己的好，总得让评审看看这份用心。”
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宝宝轻轻踢了她一下，像是在回应。
这天。
顾明月正坐在院里绣孕妇装的花边，院门外传来齐娟娟和夏清荷的声音。
两人走进来，齐娟娟率先开口：“部队后山的牛不小心被山上掉下来的石头砸死了，肉还新鲜着呢，问你要不要称点？”
齐娟娟在后勤上班，这些消息得到的比较快，她刚刚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来家属院问问她们。
夏清荷补充道：“刚处理好，都是正经的好牛肉，比供销社里的新鲜多了，价格也实在，咱们家属院好几家都订了，我也想买点。”
陆凛刚从外面回来，闻言点头：“要的，称个三斤吧，正好给明月补补身子，她怀着孕，得吃点有营养的。”
顾明月也笑着应和：“那可太谢谢你们了，这新鲜牛肉不好遇，正好能给陆凛也改善改善伙食。”
齐娟娟摆摆手：“谢啥，都是一个院的，有好东西肯定先想着街坊，那你们可得记着，明天一早得去部队食堂门口排队，这牛肉新鲜，想要的人多，去晚了说不定就没了。”
夏清荷跟着点头：“我打算天不亮就去，到时候先给占好份额，省得排队受累，明月怀着孕，可经不起早起折腾。”
陆凛连忙摆手：“哪能总麻烦你们，我明天自己去排队就行，你们帮着问信儿就够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