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梦不想再看智能体会再回复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退出这个让她无比难堪的界面。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退出键的瞬间,手机屏幕猛地亮起,来电显示上跳动着“干妈”两个字。
时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哽咽,接通了电话。
“小梦啊,”干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你妈住院了你知道吗?”
“什么?!”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我妈怎么了?!”
她父亲早逝,是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母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的人。
“你妈上班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同事帮忙叫了120,送到市医院了......”
妈妈......晕倒了?
后面干妈还说了什么,时梦已经听不清了。
母亲总是这样,怕给她添麻烦,怕影响她工作,有什么不舒服都自己硬扛着,从来不肯告诉她。
可这不是她用来洗刷愧疚的借口,失职就是失职,如果她能多和母亲聊聊天,再细心一点,一定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挂了电话,时梦只觉得自己身体都在发抖。
“不行,冷静下来。”
她用力掐了自己手腕一把,在疼痛的刺激总算慢慢冷静下来。
“先买最近一班返回老家的高铁票,要是没票就直接打顺风车回去。”
她点开,指尖飞速翻找着。
好在她运气不错,距离现在最近的一班高铁恰好在一个半小时后,她收拾一下赶去车站恰好合适。
然后就是跟主管请了三天年假,不够再请。
好在老家距离她工作的城市不算太远,三个小时后,时梦已经站在了老家市医院的医生办公室里。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令人心慌。
医生将桌上的ct片推到她面前,手指点在影像上一处狰狞的阴影上。
“你母亲得的是胃癌晚期,”他语气沉重,“肿瘤在胃体部,侵犯了胰腺边缘,并伴有腹腔淋巴结广泛转移。”
“情况......很不乐观。现在这个情况,唯一可能争取一下的就是手术,但手术范围会非常大,需要做全胃切除,还可能涉及部分胰腺和脾脏。”
他抬起眼,直视着时梦瞬间失血的脸,声音严峻又带着一丝不忍:“这是普外科最复杂、创伤最大的手术之一,坦白说,手术的成功率......可能不到一成。”
“胃......癌?”时梦呆呆地重复着,嘴唇翕动,却几乎发不出声音。
怎么可能呢?
妈妈平时只是说胃有点胀,有点疼,谁都以为是老胃病......
她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骤然塌陷,天旋地转,耳边响起尖锐的鸣音。
时梦身形猛地一晃,边上的护士手疾眼快地扶住她的胳膊,才让她勉强站稳。
她靠着那只有力的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溺水的人浮出水面。
低声对护士道了声谢,她随即转向医生,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不管几率怎样,医生,我们都治。请您安排手术。”
她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多少钱都治。”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自己都快站不稳,却强撑着不肯倒下的年轻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怜悯。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家属,怀抱着微弱的希望,冲向一场胜算渺茫的战争。
他最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理解。既然你们决定了,我们会尽快组织多学科会诊,评估手术方案。药方面,术后如果需要靶向药,我会尽量先考虑医保报销范围内的选项。”
“谢谢,医生谢谢您,好人有好报。”时梦声音哽咽,语无伦次地向医生道谢。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一丝微不可见的金色光芒,从她身上悄然逸出,没入了医生体内。
“这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先去缴费吧,把术前检查和基础支持治疗的费用先交上。”
接过缴费单,看着上面那一长串数字,时梦用力咬住了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她忽然无比庆幸自己过去那些没日没夜加班的日子,庆幸自己听妈妈的话有存钱的习惯。
这两年存下的钱虽然不算很多,但支付这一次的住院和初步治疗费用,勉强足够了。
办理完缴费手续,她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母亲的病房。
推开病房门,看到母亲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手背上打着点滴,时梦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连忙低下头,飞快地用手背擦掉,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到床边,轻轻握住母亲没有扎针的那只手。
“妈,”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不带一丝哽咽,“真是的,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非要等到晕倒了才进医院......”
时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女儿泛红的眼眶和强装的笑脸,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没有拆穿。
她强打起精神,反手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可能就是最近有点累,没休息好。你工作忙,又累,妈妈不想让你再为我担心。”
听到这话,时梦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母女俩交握的手上。
“哎呀,乖乖咋哭了安?”时母顿时慌了,连忙伸手去擦女儿的眼泪,语气里满是心疼,“妈妈这不是没事吗?不要哭了,啊?”
说着,她努力抬起另一只手臂,想把女儿搂进怀里安慰。
感受着母亲那比记忆中又消瘦单薄了许多的身体,时梦内心的内疚和自责几乎要把她彻底淹没。
她不能这样,医生说了,病人需要保持心情愉悦。
她连忙胡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带着浓重的鼻音,故意用一种娇嗔的语气从母亲怀里抬起头:
“我没哭...你女儿你还不知道吗?泪失禁体质,动不动就掉金豆子,不值钱的。”
时母看着女儿那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却只是笑了笑,没有拆穿。
姑娘大了,要脸面,容易不好意思,也学会把心事藏起来了。
她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医生说我这是啥病啊?你咋突然回来了?公司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