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出勤政殿时,脑子里还在回忆名单上的人名,她的心情宛如今日的天气,黑云压在天空,阴沉得可怕。
勤政殿就在她的身后,她靠着过人的忍耐力才没回头,因为她怕想弄死圣上的心思瞒不住。
春晓发现前方的三皇子瑾翰,深吸一口凉气,嘴角微微上翘,几个呼吸间,已经重新戴上虚假的面具。
三皇子瑾翰大步流星地走在宫道上,眉宇间是掩藏不住的神采飞扬,科举选拔,对于他而言是大喜事,意味着他可用的人手增加。
三皇子率先打招呼,“许久不见杨大人,杨大人最近在忙什么?”
春晓见礼,眯着眼睛,“本官的行程不一直在殿下的掌控中吗?”
三皇子被噎住,疑惑的打量着杨大人,今日的杨大人攻击力有些强,“本殿下可不会时常盯着杨大人,大人莫要误会本殿下。”
春晓哦了一声,“原来下官最近时常遇见钱成英,并不是殿下安排的结果,看来本官的确误会了殿下。”
三皇子心里暗骂钱成英废物,想到已经有孕的钱侧妃,忍下对钱成英的恼火,急忙换了话题,“这次春闱,杨大人的舅舅也参加,本殿下今日去贡院,特意去看了田举人,他的精神还不错。”
春晓指尖掐着掌心,三皇子不屑骗她,说明大舅舅目前的情况不错,拱了拱手,“下官谢过殿下告知舅舅的情况。”
三皇子因春闱心头火热,世家支持他,这一次春闱世家子弟占了七成,看向平淡无波的杨春晓,火热降了几个温度。
现在无人不知父皇让杨春晓分拣奏折,他们身为皇子连看奏折的机会都没有。
三皇子压下心里的酸楚,上前两步,“杨大人,今日父皇的心情可好?”
春晓心道刚施恩她,现在就向她要回报,抖动着官袖处的茶汤印记暗示,面容却格外严肃,“殿下问错了人。”
自从春闱开始,圣上就没有一日高兴过,她好几次被怒火扫到,虽然没挨罚却也没躲过训斥。
三皇子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道,父皇已经年迈,眼底闪过晦涩,“杨大人,本殿下还有要事见父皇,告辞。”
春晓躬身送三殿下离开,太后入葬后,三位成年皇子因为春闱十分活跃,现在所有的目光都在春闱上。
今年的春闱,与春晓相关的人不少,除了田大舅外,春晓收下的两名举人也参加了春闱,对,还有从西宁来的姻亲郑举人。
宫门外停了好几辆马车,春晓的目光放在督察御史冯大人的马车上,常年不变的简陋马车,青色的马车帘不知道多久没换过,已经洗的褪色发白。
春晓坐上自己的马车,丁平询问,“大人,可是要回宗正寺?”
“嗯。”
宗正寺外排着长长的队伍,全是来送样品的商贾,春晓选商贾的规矩很简单,品质要好,价格要公道。
春晓的马车停下,遇见走出宗正寺的韦思淼,春晓站定,韦思淼忙上前见礼,“草民见过杨大人。”
春晓示意韦思淼先别走,“最近本官有些忙,你几次拜访本官都不在宅子,今日本官请你喝茶。”
话落,春晓抬脚迈过门槛,在前面带路。
韦思淼忙跟上脚步,他的眼底全是艳羡之色,原来女子穿官袍也自带威严,杨春晓封官后,宛如一道惊雷,炸翻了整个西宁,他嫉妒又羡慕,最后被兴奋取代所有情绪。
韦家的产业一直在西北打转,几次进京都以失败告终,现在杨春晓给了韦家登天梯。
宗正寺的官员见到春晓,纷纷恭敬的见礼,看的韦思淼心潮澎湃,他不管女子能不能当官,他是商人只在乎利益,只需要牢记杨春晓能给他带来利益就行。
至于利益伴随的风险,韦思淼嗤之以鼻,做什么没有风险?他始终明白风险越大利益越大。
春晓办公的屋子温暖如春,她请韦思淼进来,“你我是老相识,别客气随便坐。”
韦思淼可不敢放肆,亲自拿起茶壶,笑着道:“我最近学了煮茶,今日请大人品鉴一番。”
春晓示意丁平取茶叶,看向依旧站着的韦思淼,出声邀请,“你别站着,快坐下。”
韦思淼没敢坐实,他心里突然升起后怕,在西宁时,他可打过杨大人产业的主意,脸色渐渐发白。
春晓将大氅挂起来,回头就见韦思淼脸色惨白,关心的询问,“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可要看大夫?宗正寺有大夫坐诊,我让大夫给你看看。”
韦思淼忙摇头解释,“草民身体无碍,只是突然记起曾经与大人的过往,一时间羞愧难当,以前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春晓以为什么大事,“你我是同乡,又有过合作,本官从不是记仇之人,你将心放回肚子里,正常的生意往来,本官从未放在心上。”
丁平默默地放下装茶叶的罐子,自家姑娘不记仇?明明睚眦必报!
韦思淼到京城的时间短,他打听到的消息也都是对春晓的诋毁,像是春晓的回击,并没有大肆宣扬。
韦思淼心放回肚子里,起身亲自煮茶,捏起一片茶叶,“这是六安瓜片,瓜子型完美,背卷顺直,扁而平伏,从形态上观察,这是顶级的六安瓜片。”
春晓,“嗯,这是茶商送来的样品,圣上赏给了本官。”
她自己就有茶园,却不够格成为贡茶,不过,宗正寺自用的茶叶从她这里采购。
韦思淼听话听音,“这是已经选定了茶商?”
现在不是送样品的阶段吗?
春晓捏起一片茶叶放到鼻子下,“嗯。”
圣上有自己的喜好,只要按照圣上的喜好选最顶级的茶叶就好,茶商的选择最没有悬念。
韦思淼清楚不该继续多问,杨大人愿意回答他已经是天大的脸面,沉下心思继续泡茶。
顶级的六安瓜片,茶汤嫩绿,清澈,滋味回甘醇厚。
韦思淼很喜欢,可惜西宁买不到如此品质的茶叶。
春晓对茶叶没什么偏爱,反而更喜欢喝浓茶,因为能提神醒脑。
春晓放下茶杯,说起正事,“你退出了我在西宁茶楼的生意?”
韦思淼汗颜,“大人在西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您就是茶楼的活招牌,草民哪里敢继续占大人的便宜。”
春晓很喜欢韦家的分寸感,这也是她没甩开韦家的原因。
门外传来敲门声,丁平去开门,陶瑾宁大步走进来,神色带着警惕,目光锐利地端详韦思淼。
韦思淼被看的心惊胆战,不明白,他何时得罪过宗正寺的其他官员?
春晓对着陶瑾宁招手,“刚泡好的茶,坐下尝尝。”
“哎。”
陶瑾宁因为春晓亲昵的举动,瞬间眉开眼笑,一屁股坐到春晓的左手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推到春晓的面前,“我从城外皇庄回来,遇到卖糖炒栗子的摊位,我知道你爱吃买了一些回来,我怕凉了不好吃,一直捂着,你瞧我的手腕都红了一片。”
说着,陶瑾宁将官袖撸起来,他的皮肤白皙,胳膊内侧烫红了一片。
春晓蹙眉,清楚这是陶瑾宁耍的小心机,“再次下次,本官让你捂烧红的烙铁。”
陶瑾宁利索地放下官袖,知道春晓有些恼了,忙赔笑,“一定没下次。”
韦思淼,“??”
这两人是不是太过亲昵?恍然反应过来,这位就是传闻中的陶大人。
韦思淼觉得冤枉,的确有很多人想入赘杨家,却独独没有他,不仅仅是他已经成亲的原因,而是他惧怕杨春晓,一个女子走到今日何等心机?
杨春晓的野心让他惊恐,他怕此女为了权力,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任何人。
春晓发现韦思淼走神,咳嗽一声,向韦思淼介绍道:“这是陶瑾宁,陶大人。”
韦思淼忙见礼,“草民韦思淼见过陶大人。”
陶瑾宁看向春晓,春晓介绍,“这是韦思淼,西宁韦家的长子,我的老乡。”
陶瑾宁拍了下额头,“春晓提起过你,我最近太忙,忘了你也要参加商贾的选拔。”
韦思淼不敢小瞧陶大人,京城传言陶大人想入赘已经到疯魔的地步,这位前几日还骂了钱成英。
春晓单手扶着额头,陶瑾宁时刻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忍不住磨牙,“适可而止。”
陶瑾宁如果长了尾巴,现在已经疯狂地摇摆,因为他已经得到春晓的准信,虽然西宁的信件回的有些慢,却是好消息。
哼,钱成英还想挖的墙角,做梦。
春晓和韦思淼又聊了一会,才让丁平送人离开。
陶瑾宁等人走后,询问,“你不避讳人请他吃茶,不怕外面传你假公济私?”
“我与韦家的关系早已人尽皆知,韦家已经打上我的标签,至于假公济私?韦家商品的品质一直不错,我对韦家很放心。”
陶瑾宁搓了搓手,难得有些害羞之色,“等大雁回来,我打到大雁,咱们就定亲?”
春晓恨不得给陶瑾宁一巴掌,“现在已经是二月份,眼看着就到三月,大雁三到五月飞回来,你想的可真美。”
陶瑾宁计划落空,“我们没走完定亲流程,我始终不踏实。”
春晓看向陶瑾宁,久久不开口说话,看的陶瑾宁心里忐忑不安。
陶瑾宁有些摸不到头脑,但是他张了嘴会问,“我可是说错了什么话?”